【奇幻小說】劣童遊戲(1-2)

_{想起還躺在外頭的安利諾，琉司頓時從美夢中驚醒。她拿過兩顆麵包撕成碎塊丟入蔬菜泥泡軟，用湯匙胡攪後一陣吞嚥。擦擦嘴，拉起墊在麵包下的布把剩餘的馬鈴薯麵包打包起來。}

_{在琉司抱著麵包準備離開以前，她忽然想起有一件事該跟母親說一聲，雖然她覺得沒那個必要。}

_{「對了，媽，我又夢到了。」她說。}

_{「夢到什麼？」母親抬頭盯著她。}

_{「妖精的夢。又夢到了。」}

_{母親先是停頓一下，接著才沉默地點了點頭。她起身離開矮凳走向櫥櫃，從抽屜裡拿出一只木杯後，伸手探向連接櫥櫃的長桌，將幾個擺在長桌上的陶罐蓋子挪開，亮出裝在陶罐內的各色香料。}

_{她隨手抓了幾把香料撒入杯裡，打開糖罐放了點糖，從甕缸舀起一勺水倒入，用小茶匙輕輕攪拌。}

_{「喝吧。」母親將杯子遞過來。}

_{琉司接過杯子，咕嚕咕嚕地喝下香料水，熟悉的辛辣甘苦從口腔一路刺激到腦門；要不是有糖的提襯，琉司大概會直接把香料水吐出來。雖然不是第一次喝了，但香料水對她來說還是一如既往難受。}

_{其實，只要她別坦白，倒不需要受這種苦。她一直覺得夢到妖精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反正祂們又不是真的，何必大驚小怪？然而礙於對大人威嚴的屈服，琉司還是會選擇誠實。她很早就明白隱瞞絕不會有什麼好處。}

_{她放下杯子，暈頭轉向一會兒後，輕咳了幾聲。母親也在此時來到她身邊，將手按在她額頭上。}

_{「忘了夢，忘了夢，忘了妖精們的歡笑與歌聲。」母親輕壓著她的頭轉了轉，直到似是咒語般的低誦覆述五次，她才慢慢縮回手。}

_{「好一點了嗎？」}

_{「好多了。大概。」她有些遲疑地說。}

_{「忘掉了嗎？」}

_{「還沒。但好像有點模糊了，我不太確定。可能是香料沖昏我的腦袋。」}

_{「是這樣的話就好了。」母親回到矮凳上拿起一顆形狀像鵝卵石的馬鈴薯。「琉司，無論你是不是真的能夠忘掉那個夢，我都希望你向我承諾：不要碰妖精們告訴你的那個遊戲，那是禁忌。能做到嗎？」}

_{她歪著頭看向母親。}

_{「我在問你：能做到嗎？」}

_{她猛力點頭，向母親許下保證。}

_{母親嚴肅的神情總算是放鬆下來，她再次看到母親嶄露和藹的笑顏。「我相信你會遵守約定。好了，你是不是跟誰有約了來著？」}

_{「我跟安利諾有約。」}

_{「那就快去。」}

_{從後門走出來時，安利諾已經醒了。他正扶著頭抵在牆邊，看起來不是很舒服，不久前他甚至還把胃裡的食物都吐了出來，一灘噁心的嘔吐物就在他腳邊。}

_{以琉司對他的了解，她並不擔心。他大概不用多久就會好起來。他們都習慣了。}

_{「你醒啦？」}

_{「琉司？喔，天啊，我覺得你快把我的胃打出來了。」安利諾虛弱地說。}

_{「我打的是你的頭，又不是肚子。看來你的確昏到腦袋出問題了。」}

_{「琉司，你不明白。我以前爬山時就曾經撞到頭過，那時候我也吐了。撞到頭是會吐的。你用拳頭撞我的頭。」}

_{「看來你的腦袋真的出問題了。」琉司故作訝異道。}

_{「你真的認為是我的腦袋出問題？嗯……好吧，你比較聰明，那可能真的是這樣了。我現在還有點昏昏的。」他蹣跚離開牆邊，很快又摔了一跤。}

_{「所以，你來幹嘛？就專程為了吃一頓粗飽？」琉司問道。}

_{一聽到琉司的提問，安利諾立即抱怨。「我差點忘記要跟你說什麼了，都怪你把我打昏！」}

_{「你現在是又想討揍嗎？是不是忘了到底是誰先拿泥巴球砸過來？」}

_{大概是害怕琉司又突然揍人，安利諾哼了哼聲，急忙轉移話題。「好，那我就來談正事。說出來你可別嚇到了！在最近我發現了一窩山雞的巢穴，牠們產下了很多蛋，而且沒有其它人知道！你肯定會想開一場山雞蛋派對，對嗎？」}

_{「你說山雞蛋？」琉司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三顆馬鈴薯麵包，一顆拿起來啃，另外兩顆則拋給安利諾。安利諾手忙腳亂地接住它們。「如果真的有山雞蛋，其它孩子是不可能會錯過。快說，你是從誰那裡打聽來的？」}

_{「關於這個……」安利諾有些尷尬地支支吾吾。}

_{「說啊！」她催促。}

_{「是巴文家的兄弟！」安利諾急答道。}

_{琉司挑眉懷疑。「你是在騙我，對吧？」}

_{「沒有，我才沒有！」安利諾吞了吞口水，「是巴文家的兄弟絕對沒有錯，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我偷偷聽到他們說，他們想趁著山雞下更多蛋的時候再下手，所以打算等到夜糖日結束後行動。現在是我們的好機會！」}

_{「得了吧！哪可能有這種好事？」琉司非常在意安利諾那副緊張的樣子。通常他會表現出這副德性，就代表對她隱瞞了什麼。}

_{「當然有！」發現琉司不相信自己，安利諾變得更激動了。「巴文兄弟他們……他們說了，那隻母山雞雖然跟公山雞生了一窩蛋，可是他們最近發現母山雞又跟別的公山雞勾搭起來。母山雞很有可能會再生一次蛋！蛋窩就在西邊森林深處的雜草地，必須先經過一條泥坑道！」}

_{琉司皺緊眉頭，狐疑盯著安利諾。雖然他的態度依舊，不過從能夠正確指出地點和路徑來看，倒是有一點真實性可言；至於山雞胡亂的交配習性雖然從安利諾口中聽來顯得很荒謬，但這也是真的。}

_{「你確定？你能證明給我看？」即使有些動搖，琉司還是故作不在乎地試探。}

_{「我當然能！」安利諾拍拍胸脯，從口袋裡掏出山雞羽毛。這根山雞羽毛的尖端呈血紅色，面積較大的底端則已經轉為藍黑色，這是山雞正在發情的證明，而且從飽滿羽色來看它確實是剛脫落不久的新毛。}

_{「你在哪撿到的？」}

_{「就是巴文兄弟說的那個地方，我親自去確認過了！」}

_{琉司轉了轉眼珠。「你沒遇到其它人嗎？比如……柏卡的跟班。」}

_{在提到柏卡的那一瞬間，安利諾神情顯得緊繃。柏卡，踞角村內惡名昭彰的小惡霸。他和他的助手迪西還有一群跟班總是四處作惡、荼毒孩童；即使是稍微年長的孩子，也未必敢招惹他們。不論是玩具、蜂蜜、野果，大多數資源取得來源幾乎都被柏卡所掌控，而這也是琉司不得不懷疑的原因：所謂的巴文兄弟搞不好只是幌子，背後可能是柏卡在作祟。}

_{安利諾信誓旦旦地說：「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早就被揍了！」}

_{琉司瞇著眼睛死盯著羽毛看。「你是什麼時候打聽到這個消息？」}

_{「兩天前！」安利諾興奮地說。「琉司，如果我們現在就動手，他們是絕對不會想到的。」}

_{琉司轉動眼珠子，思索一會。琉司沒有放棄懷疑安利諾所言所語的真實性。雖說如此，她也不認為時近夜糖日，柏卡還有閒工夫率領一群小弟四處作亂。即使男孩們對柏卡忠誠，但他的影響力始終不及男孩們的老爸老媽；這點從安利諾還能夠安然歸來就可以證明。}

_{何況安利諾始終堅持他的情報是從巴文兄弟口中聽來的──她當然認識這對兄弟，他們可是靠著討好柏卡謀生的懦夫！不過他們同時也是狡詐的投機份子。大多時候，他們會藉著散播假情報來混淆他人、轉移注意，然後再偷偷達成自己的目標，即便對象是柏卡也一樣。他們是少數能讓柏卡吃鱉的狠角色！}

_{琉司並不清楚安利諾是如何打聽到消息的，不過從安利諾帶來的羽毛看來，山雞蛋的事也許是真的沒錯。巴文兄弟難免會有把真實意圖說漏嘴的時候。}

_{話又說回來──她真的好久沒嚐到山雞蛋了！想起那乳滑綿密的口感，琉司不免吞了吞口水。}

_{沒錯，她確實有些動搖了。}

_{「嗯，好吧。我就信你一回。」當琉司這麼一說，安利諾就像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按照以往經驗，他應該會像個瘋子一樣手舞足蹈才對。}

_{「那、那麼，我們就趕快走吧！在其它孩子發現以前。」安利諾伸手拉住琉司，急著想要跑向森林。}

_{「等等。我們還有一項重要任務沒有做。」}

_{「重要任務？」安利諾歪著頭盯著琉司看。}

_{「沒錯，重要任務。」琉司逕自走到後門旁，然後拿出一支干樹枝綁成的掃把，交到安利諾手上。「首先，把我家的門清乾淨。處理好之後到河邊集合，我們有一大堆衣服要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