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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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堂通識課結束，黎央回到宿舍立刻大字型躺倒在羊毛毯舖成的床上。

瞥了下另一邊的床與書桌，看樣子張少芝還沒回來，這讓黎央稍稍鬆了口氣。她很好奇，少芝總是一副盛氣凌人、獨步宇宙的樣子，不會累嗎？

好險通識課的內容都是些表淺易懂的知識，否則她滿腦子都是劉祖榕那模糊到引人遐想的回應以及金研研口中所指招弟河的猛鬼域，其他東西根本進不了大腦。

她跟金研研的談話因通識課時間到而劃下句點，研研為了自己不小心把招弟河的事全說出來猛向黎央道歉，表示自己無意嚇她，黎央要她別自責，自己聽了以後心底倒是比較踏實了。

未知是最恐怖的，黎央從研研那邊得知的資訊，讓本來朦朧陰森的感受具體了起來，心底發毛的不安感受也降低不少。簡單來說招弟河就是近年新的自殺勝地，像這樣地點，在她小的時候也聽過幾個。

招弟河又大又長又湍急，不難理解為何許多人會選擇在那裡結束生命，但除此之外它就是一條普通的河，老媽開始不舒服的地方也不是金研研所說的猛鬼域，根本就還沒靠近呢！她頓時覺得一切都是自己反應過度，心裡放下了一顆大石頭，輕鬆起來。

離開前黎央謝過研研的咖啡，而研研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

『黎央，妳有注意到阿榕手腕皮手環上刻的字是什麼顏色嗎？』

黎央實話實說，她確實看到劉祖榕手上戴著皮手環，但細節沒有注意。而那時她才發現，研研手上也戴有皮手環，是白色的。

叮咚！

黎央從口袋裡抽出手機，點開一看，是晨予的訊息，她傳了一條31秒的錄影。接著下方出現她的訊息：

〝妳看看，是不是很扯！大半夜跑到那邊幹嘛？〞

黎央坐起身，背靠著枕頭，單臂環住縮起來的雙腿，把下巴靠在膝蓋上，用單手點開影片。

晨予的手機夜錄效果是目前市面上最優秀的，黎央會知道是因為手機是她送老妹的。但從影片模糊程度判斷，當下光線趨近於0，晨予快步前進，鏡頭顛簸著接近前方閃著警示燈的車子，但拍攝角度不是遠景，黎央一時無法辨認那是何處。

晨予邊接近車子邊嘀咕抱怨：『真是的……我們姊妹倆上輩子到底欠妳多少啊？』

鏡頭搖搖晃晃地來到車子的駕駛座旁，能見到車頭燈沒開，窗戶降下一半，吳萱仰頭睡著在駕駛座上。

晨予伸手進車子搖了搖吳萱：『媽……媽！』

『赫！』吳萱驚醒，一臉不知天南地北地環顧周圍，最後視線停留在小女兒的鏡頭上：『晨予……？』

晨予生氣地罵人：『大半夜出門手機也不帶，是要嚇死誰？而且半夜都快兩點半了，妳到這荒郊野外做什麼啦！我手機差點定位不到妳欸，計程車司機大哥在附近繞了好久，我才看到妳的車……阿不就好險我眼尖！』

吳萱一臉恍神地往自己身上瞧，發現安全帶繫著，皺著眉頭問：『我怎麼……在車上？』

晨予火大地回應：『問妳啊！』

吳萱似乎難以招架女兒的怒火，揪著一張臉解開安全帶，緩緩爬到後坐躺下，單手扶著額頭：『晨予…妳開車帶我們回家好嗎？我頭好重…現在沒辦法想東西……』

此時晨予又傳來一則訊息：

〝更扯的是，今天早上問她昨天為什麼開車去那邊，老媽竟然完全沒印象！妳讓她趕快去檢查一下啦！〞

影片中晨予轉過鏡頭，稍微環繞了周圍，翻了下白眼，又氣又無奈：『姊，看到了吧？媽大半夜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她最近不是有全身性的健康檢查嗎？妳注意一下吧，說不定是失智症的前兆。』

隨著晨予將鏡頭轉向自己，黎央的神情逐漸驚恐，影像模糊但依稀能辨認，從遠而近，她看到了劉祖榕的三合院、舅舅之前停下車的橋、晨予身後沒有護欄的大河、以及站在老妹身後不遠處的河邊……那個白衣女子。

濕漉長髮服貼在身上的女人身影，長髮包覆她高聳權骨、瘦得削尖蒼白的臉，眼窩裡一片空洞，下巴脫落至鎖骨，直勾勾看著晨予的鏡頭。

但晨予似乎渾然不知，繼續對著鏡頭說話：『先這樣吧，我要開車送媽回去了。明天上班打瞌睡都是媽害的！』

「夏黎央。」

「哇啊！！」突如其來的叫喚聲嚇得黎央往後彈了一下。

出聲的張少芝也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幹、幹嘛啊？妳沒發現我回來了嗎？」

看清是自己室友，黎央才慢慢從驚嚇中緩過來：「抱……抱歉，我一旦專注就聽不到別的聲音……」

說著，黎央視線瞥向手機，影片已經結束了。她深呼吸，鼓起勇氣將短片拉至方才看到奇怪東西的秒數附近。

「真是的…看什麼看那麼認真……」少芝邊搖頭碎念邊坐進自己書桌打開筆電。

黎央在同一支影片中來回重複最後片段幾次，都沒再見到佇立河邊的女人。她關掉手機螢幕，雙手握拳抵住額頭長長嘆了口氣，嘀咕著：「是睡眠不足產生幻覺吧……」

黎央再度打開手機，這次直接撥號給老媽。

少芝視線時不時瞄向黎央，幾次後端起冷傲的態度問：「欸，我剛是要問妳，明天下午4點開始的〝夜間尋寶競賽〞，找到搭檔了沒？」

電話那端開始響了，黎央起身往門去並朝少芝點頭示意：「不好意思少芝，我先打個電話，稍等我一下哦。」

剛關上宿舍門，吳萱就接起電話了：『喂？黎央吶，營隊如何啊？』

黎央語氣凝重回應：「媽，我想跟妳談談昨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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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黎央挫敗地回到房間，傳了則訊息給晨予：

〝我跟媽說了，她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而且因為我們兩個都說一樣的事，她也嚇壞了。健康檢查最快只能提前到後天，媽會加做腦部項目，我們就先耐心等結果吧。〞

黎央大略估算了一下，如果老媽真患有失智症，保險理賠後她在歐國得打兩份工才能同時供應母親的醫療費與自己的留學生涯，這還是建立在她這5天營隊平安順利結束，達到40%學雜費減免的情況下。

「妳…還好嗎？」

張少芝的聲音傳過來，語氣柔軟，像在對一隻小貓說話，這讓黎央意外地抬起頭，見到她單隻手肘靠在書桌上，正面對著她：「妳臉上寫滿了沮喪。」

黎央很快揮去陰霾，露出微笑聳了下肩：「沒事！大概宇宙覺得我過得太順遂，給了我一些挑戰而已。」

張少芝書桌的位置離房門很近，依稀聽得到黎央說的話，她猜測是家庭問題……每個人都甩不掉的燙手山芋、世上最難解的習題，甚至根本無解。

黎央怕氣氛一直尷尬下去，立刻轉移話題：「妳說明天夜間競賽的搭檔嗎？我還沒找到……哈哈。」

因為她根本忘記了。

張少芝靜靜看著黎央幾秒，轉回身繼續在筆電上打字，悠悠丟了一句：「那跟我一組吧。」

她不討厭倔強或善於隱藏弱點、傷疤的人，因為她自己也屬於這類型。一定程度的武裝才能在世界上順利生存。

畢竟這世道，善良之人不多，等著火上澆油、在傷口灑鹽的倒是不少，只是她沒想到夏黎央外表看上去蠢呆蠢呆，一副隨波逐流的樣子，實則跟其他受點委屈就等不及要昭告天下的無腦女學員大相逕庭。

「啊？」黎央本能地懷疑自己的聽力，還以為少芝又要怎樣冷嘲熱諷她動作慢之類的。

「夜間競賽不是要兩人一組嗎？」少芝盯著電腦螢幕，黎央看不到她的臉，語氣有些彆扭還有點害羞：「如果妳到現在還不知道找誰…就跟我一組吧。」

「那當然好啊！」

可以省下四處找人組隊的麻煩，黎央當然不會拒絕。

黎央坐在床沿，想著自己必須先去洗澡，讓心情平復一下，但她好累。今天接收到許多爆炸性的訊息，招弟河、猛鬼域、媽可能有失智症……讓她有點不堪負荷。

少芝偏過臉睨向黎央，會找她一組自然有原因。

她想知道蠢呆如夏黎央，怎麼會認識金研研這個被列為沃爾帝國特務的頭號嫌疑人，而且她們互動的樣子熱絡自然，感覺是熟人。

夜間競賽同一組，她就有大把時間可以調查怎麼看都是平民一枚的夏黎央是否有什麼秘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得到有用的證據。一旦金研研坐實外國特務的身份，她這次來預備營的任務就圓滿劃下句點了。

少芝想著，起身走向黎央。

「欸，夏黎央。」

黎央一臉呆樣的抬起頭，見到張少芝單手插在口袋裡，站在前方，迷人的細長雙眼認真瞅著她：「早上是我誤會妳了，而且我說得也太過份，對不起。我欠妳一次。」

看樣子黎央昨晚也是因為家裡的事才大半夜離開房間，但她不願多透露自己的私事，才沒用此反駁自己的指控。

黎央揮揮手，沒想糾結在這件事上面：「哦…妳願意相信我就夠了啦，我也能理解妳擔心〝綜合品行〞被扣分的心情。」

才說完，張少芝拉住黎央的手，將她從床上拖起來：「走吧，我請妳吃飯。」

「啊？不、不用啦！」

黎央邊婉拒邊被張少芝拉出房門，少芝相當堅持：「我不欠人情的，想吃什麼儘管說！」

「等等啊───」

沒睡飽全身無力的黎央此時此刻也只能任少芝宰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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