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被歷史遺忘的大疫: 1918-1920的H1N1流感

【此文寫於2020年2月】

距今剛巧一百年前，一場當時算是“新型”的H1N1流感導致全世界5億人被感染，5千萬到1億人死亡，而當時世界人口是18億人，規模遠超於歐洲中古的“黑死病”，但卻從不見於歷史教科書，說明所謂“歷史”其實是一個視差問題。在歐洲史上，“黑死病”被當作是歐洲中古時代的喪鐘，在教科書用西洋史權充“世界史”的謬誤底下，這個地方性現象遂具有了全世界從“中古”過渡到“現代”的里程碑意義。

相形之下，1918-1920的H1N1大流感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爆發的，當時交戰國的死亡資料都是國防機密，也不易與陣亡人數與其他致死人數分判。甚至到了戰後，一般人仍會認為是大戰的後遺症，乃《啟示錄》的四大騎士並駕齊驅現象。戰爭期間，中立國西班牙卻一直有報導: 公開確診數據竟高達8百萬，包括國王阿方索十三世，此瘟疫遂被誤稱“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最後全球的死亡人數遠超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陣亡人數。

這場被歷史遺忘了的大災，至1999年始有研究發表說起源地在法北的一所戰地醫院，2003年的一份研究則指向美國堪薩斯州的軍營，謂至1917年底至少有14座軍營受感染。美國是在1917年4月參加歐戰的，投入的兵員是2百萬，其衝擊不言可喻。2008年的一份參考奧國檔案的研究則說病源是奧地利--也是一戰的參戰國。

疫情期間美國坎薩斯州一座軍營中的方艙醫院

更有一個2014的假設說：可能是一戰期間96,000名赴歐在戰地服務的華工帶去的。早在1993年就有一個蠡測：病源想當然在人畜雜居比較密集的東亞，最大可能是中國。但中國至1918年初才有報導，資料也極不完整，例如說上海死400多人，紹興十人九死，農村則更不可靠，在軍閥混戰的情形下，死因誰說得准？如果中國的疫情爆發晚於歐洲，1993年的蠡測就必須予以解釋：是中國的舊病毒登陸了美國後產生突變，然後才傳至歐洲。

在這場波及全球—連大洋洲亦不能免—的大疫中，到頭來死亡人數最高的仍歸人口比重較高、居住比較密集或衛生條件比較落後的亞洲與非洲：分別為1575.7萬與135.3萬人，光是印度就死了人口的百分之五：1千7百萬。相形之下，北美是107.6萬，歐洲為216.3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