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天的庇護所跟各國人馬分享: 「我昨晚睡在教堂的地板上,晚上進來房間還踩到躺我隔壁的人的腳。那個人隔天跟我說,Amy妳一定是故意的!」
「所以妳的名字叫Amy?」
她們知道我名字的方式,竟然是這樣。好像電影旁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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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聖之路上的各國人馬來來去去,Joy跟Teresa是極少數的例外。(還有這位: [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我與老天爺的信使 – Kay)
我第一次遇見她們,是從起點步行173.77km後的Navarrete小鎮,是法國之路開始20% 的地方。她們是我最常住在同一間庇護所的人。一直到終點聖地牙哥的庇護所,也跟他們住同一間。
終點站的庇護所名字就叫做0 km。
緣份很綿延,上天絕妙的安排。
Joy 跟 Teresa是美國母女,加州人,媽媽提議走朝聖之路,女兒跟著一起。媽媽Teresa是剛退休的老師,長得很有氣質,講起話來很溫暖。女兒Joy今年剛從大學畢業,很像美劇裡面的漂亮女生,穿著褲裙走朝聖之路。她們是很虔誠的天主教徒。她們最大的共同點是,聽別人說話時都很專心。
她們在我的朝聖之路中,擔當好鄰居的角色。
就是那種我工作回家會遇到、跟朋友聚會完回家也會遇到的鄰居。每次見面都會打招呼,閒聊幾句。跟她們沒有朋友間促膝長談的深刻故事,但她們很適合擔任我的旅程旁白,沿途見證我路上臉臭、看到我交朋友、還有我在庇護所不想講話、喜歡獨來獨往的樣子。
她們知道我不會煮飯
我曾經問過Joy微波爐怎麼用
洗衣服的時候跟Teresa聊天,我說今天路上人好多、我好累
Teresa看著我瘀青的腳指,跟我說要調整綁鞋帶的方式
她們會問我晚餐吃什麼
盡是日常瑣事。
她們曾經在路上遇到正在臉臭的我,關心我還好嗎?
我跟Joy說:「今天路上人好多,大家一個接一個行走,我心情不好。感覺壓力好大,很像我被這些人逼著往前走的感覺,所以我要在這裡休息一下。離人潮遠一點。」
我發現Joy聽我說這段話時特別專注,她說: 「嗯,我明白妳的心情。前幾天路上確實沒什麼人,今天特別多,妳慢慢走。」
還有一個下雨天,跟她們一起住在一間暖心庇護所,這間也是可以讓朝聖者做飯,彼此分享餐點的地方。
我在這裡第一次吃到Teresa媽媽煮的湯,太好喝了! 簡直是哈利波特裡會出現的那種熱騰騰的豆豆湯。還有加拿大男生Luke的義大利麵、不知道誰做的沙拉、還有不知道是誰買的紅酒。吃完飯後,我一起幫忙收拾東西,來回餐廳與廚房。
這時聽到Joy很雀躍的說: 「我還可以幫忙什麼? 我好喜歡幫忙!」
我跟她們住一起那麼多次的觀察,Joy真的是那種會跟大家一起備料、做菜、收拾,跟著大家一起玩桌遊/玩拼圖的女生。Teresa也是。她們讓我很有在教會裡生活的感覺,大家一起分工,一起分享,一起承擔工作,跟一群人坐下談天說地。
反而我的就單薄了許多。我不會做飯、我喜歡獨處、我不常跟一群人在一起、人多的地方讓我覺得聲音大無法休息、美國人的small talk讓我壓力很大、我不愛跟人閒聊。每次美國人問我今天怎樣? 我十有八九會說我好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雖然會參加各國人馬在庇護所裡的晚餐聚會,除此之外,大部份時候我還是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待著,在咖啡廳很好,坐在床上也很好。
只有那種有故事的人,會讓我非常有動力探索他們的人生故事,才開始一回生二回熟。至於話家常,我興趣缺缺。
但是看著Joy 跟 Teresa,我也當了一回觀察者,看看她們怎麼跟大家交流,怎麼過尋常日子。她們會跟人聊天,像跟我說話一樣,都是從很尋常的家常切入,舉凡這個食材是什麼? 然後有人建議放進微波爐,1分鐘後大概就知道了。還有一些我不感興趣的日常話題,漸漸看她們跟其他人交談甚歡,總是專心的聆聽別人,也分享自己的觀點。她們跟其他人相處總是溫柔、總是很有參與感。
一到咖啡廳,她們會往一群人的那桌坐。我正好相反,我喜歡一個人坐。
Joy也曾經在咖啡廳邀請我,要不要跟她們同桌? 那時我正好需要網路,也需要休息就婉拒她了。
我真的超不一樣的! 我有時很熱衷交際,卻是個內向人,須要大量的獨處時間休息,才可以再交際。
不過耍自閉也可以,下次再遇到Joy and Teresa的時候,又是今天如何呀,腳痛有沒有好一點,這種日常關心。其實...都是她們關心我居多。
她們為我展現怎麼把尋常日子過得笑咪咪,怎麼跟人自然而然的搭話,彼此互相關心。如果你有煩惱我聽聽你的、如果我有好方法我跟你分享。
這個是我很不熟悉的人際交往方式。
她們也把她們對人的基本關心,照弗給我,讓我有地方可以訴說煩惱。她們在我的故事與故事之間,填上一抹又一抹的、淡淡的、卻也從不間斷的色彩。
走完朝聖之路的現在回頭看,一點也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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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IG 她們也有。
那時我在隔壁桌聊天,捷克足球職業運動員說,我們加個IG保持連絡吧! Joy是看到他的新加朋友,才加我朋友的。簡直跟知道我名字的方式一樣,都是從旁邊開始。
到0km的時候再遇到,我真的又驚訝又開心。這是最後一次住在一起了,很感恩一路遇見,我們互道接下來的歐洲旅程,並且在隔天她們離開前,好好說再見。
不是每個人都有緣份說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