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成功將病從去年拖到今年的我幾乎精疲力盡,沒有力氣寫文,沒有力氣讀文章,最要命的是斷斷續續的失聲,連續幾年完全無法說話。在靜默跨年的這段時間卻能夠在各種去診所的路上讀書,反正出不了聲音,倒是一股腦讀了好幾本書。
幾天前,叮噹一聲門鈴響,我迎來了從去年十一月初版就非常期待的《黃燦然詩合集I&II》,雖然還要給郵差付關稅,沒有零錢就四捨五入,因為恨不得當下就打開來讀!
黃燦然詩合集
沒收到書的時候讀了端傳媒的《許鞍華、廖偉棠對談:香港經此世變,詩是高度痛感》一文,也讀了來自出版社香港文學館的一些文章,對於時間跨度三十多年的黃燦然詩歌集非常期待。
大學時期是黃燦然的翻譯帶我走進了蘇珊·桑塔格的文字裡,即便現在已經閱讀原文多於翻譯,黃燦然翻譯的文字依舊印象深刻。在自己做了翻譯後才知道,社會上對於翻譯的誤解太深,筆譯最深的誤解恐怕是覺得譯者多是鸚鵡學舌,並不能創作出自己的作品。實則不然,很多傑出的作家也是傑出的翻譯家。在國內的時候如饑似渴地看完了差不多黃燦然的所有譯作,對於他的文字,我必然想要讀讀他的詩作!
《黃燦然詩合集》共收錄一千多首詩,以創作時間排列,我先讀的便是《冥想集》之【短詩——1985-1994】。第二首題為《命運》的短詩已經牢牢地抓住了我:
命運
無須驚奇
農民在田野裡
工人在廠房裡
學生在校園裡
犯人在監獄裡
思想在頭腦裡
言論在心裡
愛情在小說電影裡
幸福在不幸裡
——1985
啊!「幸福在不幸裡」!我喜歡這首簡短、看似有邏輯而細想又似乎過於簡單的小詩。在序言中看到,不少在八十年代收錄的詩歌都是自己油印的,因為在大學時期,黃燦然曾經是紅土詩社社長和《紅土詩抄》主編。我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總是好奇油印,那時候大學裡大批量的印刷都是需要油印的,深藍色的油印紙,薄薄的像層薄布,軟軟的蠟紙貼在皮膚上⋯⋯
正是這樣的短詩告訴我,捧在手中的詩集不能如饑似渴了,而是要慢慢地品味。幾首小詩讀過,像是走進了黃燦然年輕的回憶裡,在那裡張望他的世界,八十年代末的「顛沛流離」。剛剛開始寫詩的他確實透著青澀,不過詩中的前後呼應和剪影般的故事感靈動、深奧,讓讀者切實地透過一位詩人的眼光來看他周遭的、當時的世界,這時的詩不僅僅是痛感,更像是一個時光穿梭機,將我們帶回過去一幕幕回憶裡。
上一次寫黃燦然還是他翻譯的俳句詩,這次快速瀏覽過這一千多首詩歌,竟然沒有一首是具象詩,整整齊齊都是新詩的體例,是文字與時間的參差排列。在許鞍華電影《詩》中,黃燦然的詩歌被描述成比較現實的那一種,如今讀到了,確實如此。
我喜歡不同詩人的詩歌中咄咄而出的風格,幾乎是無法掩蓋的,如果你讀到那首詩讓你覺得摸不清是怎樣的風格,可能是應該放下的詩了。
2024年以病開始,也同時以詩開啟,我願黃燦然的詩歌能夠陪伴我走過充實的一年☺️
「幸福在不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