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在初雪的時候就要撤離。」
塔娜不可置信地嘟囊著,她一邊把馬匹牽到三樓賣場的角落一邊說。漢克打開最大的一扇落地窗,摺疊馬匹和車廂,再教雷夫怎麼組裝回去。
「從來沒這麼早過,」漢克喘了口氣「家當全帶上了嗎?」三人都沒有回答,他們坐上電動馬車能塔娜指揮出發。
早上七點的銀白世界,驅車往遠方的一個平日就三層樓高的海關,加入其他車輛的撤離行列。這幾年來大城區的居民學會把房屋加高,在三樓留一個雪災時用的緊急出入口。
這是首療國與隔海的凡可邦簽訂的互助條款:只要雪災三層樓高,首療國的所有居民都可以前往南方避難;凡可邦居民也能在遇熱浪、雨災、旱災時往北方投靠。
三層樓高,城市邊緣的海關處在前一晚就開始受理來自大城的避難外出請求。雷夫這時打開手機,兩週前的訊息他顯然是忽略了:內卻森林的住民開始撤往凡可邦的保留區,他的父母要他跟去他們的「老地方」避難所跟村中親友會合。
現在雷夫收到的更多訊息,都是首療國近期南遷的通知,現在他們不得不遷移了,網路新聞充斥著「降下驚人初雪」與「凡可邦本年度安置分配」的交通地圖指南。
人在醫院的夏綠蒂來了電話。
「是雷夫嗎?你在哪裡?上級要聯絡你的公務手機結果都沒有人接。」
「抱歉,我人在大城區,醫院需要幫忙搬遷嗎?」
「我們過去兩天有先問過凡可邦的醫院,他們的車子過不來,現在電車、鐵路之類的也都停駛,我們可能要在一週內慢慢遷走。」夏綠蒂的語氣有些恐慌。
「病人呢?」
「一般病房的人都在昨天出院回家過聖誕,至於隔離區的......。」
「緹菈那邊呢?」
「上級一向不撤他們,因為,你知道的。」
「知道了,」雷夫又問「他們有水電和糧食嗎?」
「有的,都會全部留給他們,醫院啟用融雪設備,也準備了避難的地下室和專用通道。」
「要通往哪裡啊?」
「需要避雪的話,他們可以到達沿海不凍港的正式海關,順著賽恩醫院的地下礦車鐵路一直往南,到達舊城一間存放更多物資的療養院。」
「總之要留他們活口、又不能讓他們露面。」
「沒錯。」
「如果首療國災難警報時,需要跟醫療人員一起走的時候呢?他們可以去哪裡?」
「凡可邦低調的給我們邊界的一棟古老大樓,當隔離區的專屬醫院,你的email裡應該有通知備份。隔離病患如果中途不想留下過冬,我們工作人員會帶他們過去,但他們從沒要求去過。」
「他們目前都決定留下來?」
「嗯,我們大樓只會剩下他們2022的病人。」
雷夫想起緹菈的溫室花園,永不停止給予的植物,說不定這些詩稿能超越緹菈的呼吸傳下去,無論接受者是誰。他如此希望著,他內心的事實錚然有聲,無論緹菈他們當初遭遇了什麼,雷夫看不出為何大城區需要如此恐懼、把他們當成傳染病一樣隔絕於世。
緹菈不離開的選擇,似乎是想趁冬天遠離龐大矯正者的存在,他有些陰暗的想著,這包括他自己吧。
聽說緹菈曾是優秀矯正者的接班人,她為何墜落?她為何背棄他們?她為何陷入與此敵對的瘋狂,然後賠上了她自己的所有?
為這些生長的詩句嗎?為她不可妥協、需要小心壓抑的天性嗎?
塔娜的馬車經此時過海關檢查,他們三人正式踏上了前往凡可邦的結凍陸路,因為大雪急凍一夜,賽恩大城區運河以北都變成可以快速通關的堅實陸路,直到舊城的港口邊才需要轉水路。
夏綠蒂沒掛斷電話
「喂?」
「喂。」
「雷夫你還在聽嗎?」
「嗯?」
「我們2022隔離區的工作人員可以不用撤離,只要一開始有簽過保密協定的就行,現在連同你我約有三個人想留下來,第三個人可能是行政大樓那邊的清潔員吧。」夏綠蒂聽見雷夫那邊拿開手機朝外大喊:
「塔娜!」
塔娜駕著馬車不需任何提醒,好像她原本就打算這麼做:一離開臨時海關進入暴風雪視線遮蔽的範圍,就悄悄往右轉回北方,往賽恩醫院的群山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