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歸來

　　大地風沙依舊，天空日月已是變換。

　　時間就在眾人的全神貫注和屏息以待中過去，淡紅月光消退，二輪金陽漸升，地平線那端慢慢顯現出第一道金芒。

　　溫暖開始取代寒冷，專心致志於霧蝕變化的眾人，這才發覺已不知不覺來到明日。

　　「快看！有人出來！」

　　「是先前進入的小隊成員！他們回來了！」

　　「快去幫忙！」

　　驚喊聲音接連響徹，空守整晚的人員動了起來，他們連忙將這些勇敢深入霧蝕的小隊成員，一一帶回前線基地救治與安置。

　　沒有一會，很快就有人返回向眾領導者報告。

　　「他們也不清楚裡面發生什麼事？」

　　「進入後就接連受到隱藏的魔物襲擊？」

　　「有會惑人心智的存在！？」

　　「天下機關城的指向針失效！怎麼可能！？」

　　就在眾人因為帶回消息討論不休、驚疑四起之時，一名眼尖的人發現霧蝕中再度有人走出，她連忙大聲提醒。

　　眾領導者這才發現，歸來者竟然是定死生，而且還是帶著西南地區的小隊回來。

　　但，唯獨不見慈悲天身影。

　　早已聽聞莫傀安說明，先前一直在旁沉默，有所準備的北見齊立刻帶人趕往迎接。

　　他仔細一番打量後，見自家弟子們雖然狼狽傷重，終究可以算是無事歸來，知道自己人情算是欠大了。

　　雖然能隱約察覺的出來，紙閻羅在某些地方上有所隱瞞和打算，不過北見齊並未以此為意，人能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他抱拳重重的向定死生彎身一躬，略顯激動的道：「羅神醫，實在是太感謝了，以後只要您和葬陰門人造訪流金沙漠，風來山莊必然掃榻以待。」

　　除去重傷昏迷的卓清來，丹楓、方玉華、盧俊義甚至簡永儀等人也都隨風來山莊之主行禮。

　　霧蝕之內有多危險，這些經歷過的當事人最是清楚，如果沒有慈悲天與定死生的出現，他們必然難以走出這片霧蝕。

　　羅然見狀，擺擺手正要說些什麼，突然一道冷冷聲音卻搶先響起。

　　「羅神醫，雖然不想打擾幾位，但請務必告訴我們，霧蝕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如今狀況為何？慈悲天怎麼沒有和小隊一起出來？」

　　蕭玉鶴大步走來，身旁還跟著其他三大門派之主，他們不像北見齊有莫傀安帶來的第一手消息，心中對霧蝕的接連變化焦慮萬分。

　　而先前歸來的其餘小隊又沒有進展，只能前來詢問定死生了。

　　被打斷交談令人感到頗為不悅，但考慮對方身處之位所需負擔的責任，羅然也就沒放在心上，他示意傷疲丹楓等人先離開。

　　對於莫傀安，羅然自認還算有些了解，從對練千尋行動的安排多少能摸索出來對方心中所想，便對四大門派之主進行加工後的簡單說明

　　練千尋與他進入後的所見所聞。

　　「巧遇」西南地區小隊並自鬼邪手中救下。

　　假稱考慮小隊眾人傷疲不堪，於是兩人便分道揚鑣，一方深入搜尋師弟，一方帶隊返回營地。

　　至於霧蝕風暴起源為何，一概稱作不知。

　　幾分真中摻雜幾分假，就像糯米與黏米混雜在一起，難分真假。

　　蕭玉鶴聽完，老臉上神色凝重的難看。

　　計畫至此可以說是幾近失敗，不僅傷亡多人，天下機關城的調查員也沒救出，異變根源為何依舊未知，就連原本還算穩定的霧蝕都接連發生變化。

　　還能有什麼比這更糟的事情嗎？

　　四大門派之主聽完，一時間全都沉默。

　　就連知道部份內情的北見齊都在旁保持安靜，沒有自作聰明的冒然開口，畢竟霧蝕之內的最後結果會如何還不知道。

　　他不焦急也不需要站隊。

　　而且，北見齊必須說句實在的心裡話。

　　紙閻羅的一舉一動，實在疑點不少！

　　也算是擅長察言觀色，羅然想了想，認同莫傀安交好理念的他，還是多說一句盡量的解釋。

　　「各位也不用太過憂心。」

　　「不久前，我和小隊都還被風暴困在霧蝕之中，是後來異變突然開始消退，我們這才得以安全脫身。」

　　「想來，這或許是千尋和傀安的功勞，他們應該已經找到異變根源並且正在解決了。」

　　風暴的變化狀況，倒是與先一步回來的其他小隊所述吻合，三大門派之主此時才顯得面色稍佳。

　　其中，唯有蕭玉鶴一人不同。

　　她雖然不像北見齊已先一步知曉大部份情況，但身為探索計畫的安排者，依然敏銳察覺到葬陰門行動的不正常。

　　霧蝕接連的激烈變化，絕對和他們脫不了關係！

　　正當蕭玉鶴沉心思索，想要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時，粗豪大嗓門的接連笑聲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無色！哈哈哈哈！」

　　「妳這個傢伙果然長命！不愧是我們最優秀的調查員！」

　　厄羅多神情激動，長滿鬍子的大臉因激動至極而漲紅，他邁動那粗短雙腿，快步衝往霧蝕邊界的不斷大聲喊著，一路鬼吼鬼叫引來不少人關注。

　　拖著沉重身體，好不容易費盡力氣才從霧蝕和風暴中脫身，正像條老狗般喘著大氣，盡力呼吸外界新鮮空氣的無色，還沒站穩就被一雙粗壯手臂興奮的抱住高舉，轉得她頭都快暈了。

　　「放......嘔......放我下......下來.......」

　　碰的一聲，無色被放下來了。

　　卻是直接從舉高高摔到地上。

　　「咳咳......厄羅多！我他媽的不是跟你說過！我是身蝕族，身體不像你們圖靈族惡種那麼強壯，別老是把我丟來丟去的！」

　　「哈哈哈！真是抱歉，我忘記啦！」

　　邊伸手將無色從地上拉起，厄羅多邊難掩高興的大笑。

　　發自真心的洪亮笑聲遠遠傳出，配上天地間旭日東升的金陽光景，為數千人心中那持續一整夜的緊張氣氛舒緩不少。

　　失蹤數個月變時間的朋友能失而復得，這對厄羅多來說，是即使喝酒也比不上的好事情。

　　無色能明白厄羅多的心情。

　　其實她也為自己能活著回來激動不已，能重新再見到溫暖的二輪金陽實在是太好了。

　　長達數個月變時間，獨自一人被困在霧蝕之中，更是早就被鬼邪之心鎖定，若不是憑藉出色天賦東躲西藏，恐怕根本等不到葬陰門的高手救援。

　　她抬頭望向那不再是被濃厚霧氣遮掩的天與地。

　　萬里黃沙，初升金陽，藍天白雲，山河大地。

　　世界，當真瑰麗無比。

　　而且還有那為自己歸來高興得不能自己的朋友。

　　莫名的，無色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但沒等到兩名各自感慨萬分的好友多說幾句，蕭玉鶴的聲音再次冷冷響起。

　　「很抱歉，打斷兩位的重逢。」

　　「現在情況緊急，無色調查員是否能說明一下如今的霧蝕狀況？沙舟聯合會應該做些什麼？異變根源到底是什麼又該如何解決？」

　　自此地異變被發覺開始，第一時間天下機關城就收到來自沙舟聯合會的通知。

　　此後數個月變時間過去，厄羅多都是一起與四大門派行動，自然明白期間他們的付出和苦心，倒也沒有太介意被打擾，於是向好友點了點頭。

　　無色見狀明白，她也收起感動情緒，以手背輕抹眼角後，豔媚小臉變得正經嚴肅，拿出十分專業的態度回應。

　　「經過多月來的調查，我很確定，魔物誕生只是其中一個異變現象，真正異變根源是......鬼邪之心！」

　　雖然綜合許多情報，隱隱約約能察覺有此跡象，但此刻從專業人員口中聽到鬼邪之心如此名諱，依然讓四大門派之主臉色大變。

　　身負抗衡霧蝕重責，熟讀許多來自天下機關城的資料和記載，他們深知那是多麼危險的存在。

　　一旦成長起來，足可覆滅一個龐大州地有餘，僅次於霧蝕本身帶來的天地變化而已，

　　尤其是自上代對抗霧蝕戰役留存下來的蕭玉鶴，她雙唇緊閉、齒牙緊咬，神色像是被緊緊壓抑過後的激動，有些艱難的開口說著。

　　「無色調查員，妳是否已探明鬼邪之心所在？」

　　根據過往回憶，蕭玉鶴知道要如此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她打算組建一隻特別隊伍，單刀直取鬼邪之心！

　　必要之時，就算中止手上所有計畫，由她本人親自帶隊深入也無妨！

　　看了眼身前已有歲數的靈人族，無色搖搖頭，把自己所知道事情都說出來。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葬陰門的高手，莫老......莫什麼的找到我，並要求我帶他前往鬼邪之心所在，如今鬼邪之心對霧蝕影響力大減，想必是他已取得一定戰果。」

　　此話與羅然所說部份相符。

　　對方身為天下機關城的王牌調查員之一，在這方面的專業無庸置疑，除去精算師和一些專家學者外，世界上沒有人會比她更了解霧蝕。

　　但蕭玉鶴聽完卻是眉頭直皺，因為這與她所交待的任務完全不同！

　　明明只是要求小隊找到調查員並將異變原因帶回，然後他們這些在外的人才好擬定策略並針對問題加以解決。

　　為何葬陰門的紙閻羅要自作主張？

　　而且，剛剛還有個但書。

　　「無色調查員，壞消息又是什麼？」蕭玉鶴問。

　　「壞消息就是，如果那個莫什麼的成功消滅鬼邪之心倒還好。」

　　「若是失敗，恐怕受到刺激的鬼邪之心將會產生我們所不了解的變化，例如先前的風暴就是如此。」

　　「甚至，下一刻鬼邪之心便會不顧未完全成長，立刻催動霧蝕侵入厲沙州也說不一定。」

　　說到這裡，無色神情鄭重的看向四大門派之主，沉聲道：「你們......早點做好準備，應該都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如果之後再有異變發生，我可以作為嚮導重新進入，為你們引路找到鬼邪之心。」

　　這番話聽完，蕭玉鶴終於再也忍不住，水色氣勁環身爆發震地，老朽渾濁雙眼中全是怒火！

　　「該死的葬陰門！該死的紙閻羅！！！」

　　突如其來怒氣爆發，但旁邊三人倒也不意外。

　　王武上前低低輕咳一聲，向這位臨海宗的老前輩低聲示意提醒道：「慈悲天也進去了，定死生就在附近，不若我們還是先討論後續的解決計畫吧，必須要快。」

　　心中充滿怒火，但為了計畫和大局，蕭玉鶴只能強壓收斂，知道現在還不是讓情緒控制一切的時候，表情生硬的點頭同意。

　　而就在六人打算針對接下來強攻鬼邪之心一事商量之時，意外再生。

　　濃厚的霧蝕轟然爆散！

　　吹來強風拂過眾人驚愕面容，令他們轉頭看去。

　　一片塵埃之中。

　　渾身滿是鮮紅，左臂變形垂落，衣著多處破損，淡紫長髮飛散，卻仍是保持溫和笑容的練千尋，一步又一步的慢慢走出來。

　　她抬首望向外界的天空與大地，再逐一看過在場的每個人，好似對自己的狼狽模樣沒有感覺，依然笑笑說著。

　　「各位在商量什麼，葬陰門可以加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