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記-0331人體火車
在一片遠方的蔚藍海面上,一輛長方形鐵鋁列車正快速地前進著,車身行駛的鐵軌可能剛好銜接在海面上,輪子和鐵軌之間沒有水花,在遠方看來或許根本沒有鐵軌,總之,它速度快的和一般的新幹線沒兩樣,下面還有刷刷刷的輪子聲,至於為什麼我不稱它是火車呢,因為它的外表並不會讓你認為那是一般正常的交通載具,車身看起來沒有明顯的車廂造型,前方的車頭是銳利的鐵尖頭,彷彿是來自平行世界的舊時代武力裝甲車。
我是一個身穿白色防塵衣和防毒面罩的醫療人員,我們知道那輛火車已經奔馳了一年(我們一直在觀察它的行駛蹤跡),但是都沒有辦法讓它被阻止停下,它就一直這樣在海面上行駛著,速度不曾遞減,彷彿在一個無任何阻力的真空狀態;為了阻止這輛暫時被稱作為”火車”的載具,我和其他救援小隊乘搭另一輛水上火車,想辦法以同樣的速度追上它(我們試著讓兩條平行軌道逐漸交會),因為我們知道這輛車很危險,還有那輛火車上有大量集體的傷患正在垂死當中(所以我們不能強行發動攻擊)。
我們小組大概十幾人左右,準備好裝備和醫療裝置後,開始逐漸靠近那輛火車,逐漸看清它的外觀面貌,看起來就像長年放置在郊外的生鏽巴士,車窗外觀的玻璃窗早已碎裂,裏頭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妙,在車廂終於接近那輛火車尾端時,小隊用機動橋梁接上了平台,我們依序鑽入車廂,而裡面的空間就和一般認知的區間車設備一樣,我們用某種方式(可能是拋出鋼索線),讓兩台車保持同樣速度,把人一一送過去。(總之就是過去了,夢裡的邏輯通常沒有什麼理由)
接著我們從那沒有閘門的車廂看見,裡面全是傷亡腐壞的屍體。
腐肉,焦屍,血肉碎塊黏在四面八方,甚至是黏在天花板上(感覺像是被炸出來似的),透過面罩感受到我自己的呼吸聲有些不規律,以及視線前霧氣干擾我理智地判斷眼前的景象,僅有一些傷患還坐在車廂裡面,車裡的椅子和地板上是四散的內臟碎肉腸子,以及乾掉一整年的完整人骨,骨頭和髮絲也黏在了各處牆壁和地板上。
或許因為是夢,但也可能是夢裡的我有穿戴著防塵衣,所以聞不到這些可怕的屍臭味(但是這已經是腐敗的有毒氣體了),但也可能是因為聞不到所以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我們的火車和”它”持續並行,我和我的同伴繼續往前方的車箱移動,終於來到了駕駛座(顯然裡面沒有駕駛),我們想盡辦法從外部觀察火車上面,卻看見了前方的駭人景象,所謂的火車頭竟是用三十至五十幾條裸露人體扭曲的四肢作為裝飾,他們破碎的四肢被用鋼繩緊緊包覆著火車的第一節車廂,上頭的屍體已腐壞成紫灰色,看來是死後不久皮肉腐化膠著在一起,而有些……我似乎看見了微弱的氣息從人的嘴巴終呼出,那是活人,哀嘆的神情彷彿囚禁在這無限輪迴的煉獄中!但是他們一張張面目神智不清,這實在是太殘忍了,簡直就像是用人體所包覆的巨型人肉屍塊炸彈。
我們好不容易從車頂再度進入車廂,裡面到底還剩下多少可以拯救的傷患?我踢了一下在一旁的完整的人骨,環顧四周確認有多少生還者(但是難以一眼判定),他們垂死地坐在或是歪躺在車廂位子上,從衣著看來是從戰場上回來的猶太軍人們。傷的傷,死的死,所有的倖存者眼神毫無生機,他們都在等待這輛不會減速的火車撞上什麼,等待終結這痛苦的掙扎。
但是一年多了,依然沒有人能阻止這輛火車。
此時,我的意識被另一個畫面所轉換;來到了一個看似像歐洲的地方。
一輛行駛在紅花綠叢的花園和附近農莊的小火車正冒著黑煙,以悠然自得,不疾不徐的步調緩緩行駛,目的是負責搬運木材到杉木森林郊區的一塊建地,兩個戴著高禮帽的歐洲人正朝向我走過來,我放下手上的鐵撬和鐵桶,疑惑地望著那兩人,該不是是警察吧,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內心不禁發慌,我應該沒有做什麼犯法的事情吧,為什麼兩個文明的紳士要朝我走過來呢。
以第三人視角來看,我一頭黑碳色捲髮,穿著吊帶褲赤著腳,似乎是當地的一名年輕礦工(或是負責修繕鐵道),和另一個同伴在軌道的工地附近,其中一位暗金色髮梢的歐洲人開口和我搭話,不知道是因為我的身分是沒讀書的農村小伙還是怎樣的,老實說我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大致上的意思是他說我的什麼什麼筆試只有三十五分,但術科繪畫是滿分,於是上面同意讓我進入什麼什麼皇家藝術學院(聽起來好像很莊重很厲害),希望我可以到火車上和他談談,我跟著紳士來到高級的包廂,停靠在農莊旁的火車車廂燈火通明,像是市集的連排攤販照亮了附近的工地,我坐在位子上享受傍晚斜陽與夏日的微風,紳士坐在對面開始解釋一連串我依然聽不懂的法律條文,文件簽署說明,大概意思是說他會補助我去上學,不要浪費我的天份,希望我可以趕快做決定,我的另一名勞工同伴說我不應該猶豫,但是我看著那兩個西裝筆挺的文明人,覺得那彷彿是我無法跨越和理解的世界,直覺告訴我,那兩位紳士不是什麼好人(文明人總是狡猾且功利,純粹的善意是沒有附加價值的),表面上說是供我去學府,但實際只是想要利用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下層人民,至於目的是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呢?
所以最後我還是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