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當時,止不住懷念,畢竟也陪了我好些年的時光。致當年的A
從小被丟到英文補習班,我想應該是這世代的小孩的常態。「從小就要開始接觸,讓孩子贏在起跑點。」這種話我聽過好幾十遍了,或許哪天我為人父母才會更懂得其中的擔心、那顆希望孩子好的期盼的心。而我也不例外。
雖然不是進入美小班,那種一週四天的學習狀態,但每週兩天的英文學習也使我需要花時間寫英文作業、背單字。一開始,上課便是跟著外師跑跑跳跳、玩遊戲,希望能在快樂中學習,可雖然好似沒什麼內容,但每週的作業實在可觀。要聽英文CD、讀小書、寫翻譯題,加上背二十幾個單字,還要寫學習紀錄,標示你何時完成作業,花了多長時間。再之後,爸媽認為這樣的教學不妥,好像沒什麼上課,但卻要孩子寫一堆的作業,小三時,我便換了一家補習班。
同樣是一週兩天,但相反的作業壓力不大,大部分內容課上都有講解過。剛換到新的班群,真的是小班制教學,數上我,也就五個人,且每個同學年紀皆比我大,使我成為班上的忙內。跟著外師上課、學習,每週抄寫一句日常英文用句,因為動作太慢,我時常在限制的時間內無法完成,只好再利用下課時補抄。旁邊的姊姊見我還未抄完,便刻意攤開簿子,讓我能在外師不注意時,稍微抄寫一點,慢慢完成。在這樣的氛圍下,有學習、也有收穫,而我也感受到當最小的,被照顧的好處。
漸漸地,班上的人數越來越多,原先的五個人,增加為八個人,而我也不再是最小的忙內了。補習班在一年後辦了個成果發表,每個程度的班級皆要上台表演朗讀話劇。我們被排到的故事是「糖果屋」(Hansel and Gretel),再接著,外師竟要我演其中的妹妹(Gretel)的角色。練習過程中,不斷被訓練聲音表情,朗讀的句子起伏,加上手部的簡單動作,像是偷聽爸媽說話時,手應貼著耳朵,坐著聆聽的姿勢,想來,自己都覺得好笑,可當時的我,倒也是配合指示。好像也這樣排練了近半年⋯⋯
到了成果發表的日子,穿上一身藍色有泡泡袖的裙、外加白色蕾絲邊的背心,實際其實是「愛麗絲」的那一套服裝,卻飾演糖果屋中的妹妹(Gretel),有點違和故事中貧窮的角色設定。印象中的他,演的是旁白的角色,穿上白襯衫配黑長褲,好像有些專業,朗讀故事中的句子,從容、優雅,感覺不到他上台的緊張。相反我,唸出的台詞全是抖,還有幾句為了要表達上揚的疑問句,差點破音,鬧成笑話。
表演過後,透過觀眾(與其說觀眾,不如說家長)投出心目中最喜歡的節目表演,並累積票數,前幾名的班級可以獲得點數獎勵。「第一名的是⋯⋯」主持人口中的句子拉長,緊張的氣氛迴盪,「Level 2,Level 2,Level 2」前方小年紀的班級人數眾多,喊起班名很是大聲而有氣勢,「我們要不要也來喊?」他問,雖然班上加總也就八人,聲音肯定被一舉壓過,但畢竟要有點參與感。「Level 4,Level 4,Level 4」我們喊得用力,或許沒人聽見,但我們喊得是快樂、喊得是那樣的熱血沸騰,雖然最後拿的是最佳故事感人獎。
升上了高階班,一週兩堂的外師課,其中一堂變為中師,為了讓我們更好理解文法概念,準備去考英檢。老師平時上課並非正經八百的照唸課文,還會時不時問問我們的狀況,說好笑一點便是「很有溫度」。她最常以「baby」來叫我們,第一次聽時有些肉麻,但久了也就習慣。而他,最常跟老師討價還價,每次的單字考試,都是他跟老師要求需要唸英文(原先是只有中文意思在考試卷上,看著中文,必須寫出對應的英文單字),老師若不同意,他便一直跟老師煩,直至老師同意,也是幫我們爭取了不少福利。該說是不幸嗎?這個帶我們的中師,因為家中因素,帶了我們不到一年便要放手。換了個中師,雖說也是不錯,但好像沒有了當初的團結感。一個又一個同學,因為跟不上進度,離開了班,最終留下的,只剩沒多少個。撐著、撐著,也就考完了英檢初試。
進入複試準備,又換了位英檢中師。可笑的是,班上只有五位學生,而我和他,是待最久的老班底。回到小班制的課上,更多的是歡笑與漸漸地了解。大我兩屆的他,那年正準備考會考,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害得老師不知如何是好,不停督促他讀書、寫作業,希望他別砸壞了自己的招牌,只可惜成績的進步仍僅有一點點。英檢複試的考題包含寫作,看圖說故事的部分被要求一張圖寫二到三句,可拿給中師的作文上,總是鬧出不少的笑話。語意不通順、該加s的地方沒加,不需要的地方拼命加、犯了多少次的時態錯誤,下一秒竟然就忘,「少年痴呆症」是真的體現於我們身上。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一粒粒的沙,轉為了珍珠。我們考過了。
繼續上課的日子裡,因為中師的外務太多,使得班上上課時間被壓縮。五個人待在教室,聊著學校的事,從約定的五點三十,等到六點老師才出現,原因是,在處理另一班小小孩的作業問題。我知道這樣絕對不是正確,何況我們也是繳相同的學費,或許那三十分鐘的談天很愉悅,我仍毅然決定離開,尋找下一個幫助我學習的所在。
記憶猶是清晰,我很清楚那天是我最後一次在那個班上課。課上,我可能精神都不在上課內容,心中遊蕩著即將分離的不捨,而他們全然不知下堂課,我不會再出現。想起當年的成果發表,一起挺過考英檢的艱辛,滾在眼中的淚,我控制住不落。下課後,下樓,我們於門口揮手,並說聲再見,最後一次的再見,可卻不知會不會再見。走到馬路旁,等著紅綠燈,心中迴盪他那聲「掰」,忍不住了,淚滾下,他卻在這時經過我身後,又說了聲「再見」,雖然天色黑暗,我沒有轉頭,怕他看見,搖了搖手示意「再見」,這是我的選擇離開,而我們大機率的不會再見。
現在的他,或許早已不知道我是誰,但他,是我記得的、於我生命路過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