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記 第一章 第一眼的落空（2）

「⋯⋯汽油？」女士停頓了約莫數秒，顯然不知道何謂汽油。

康諾沒有多加解釋，只是順著牆壁上的氣味走動，直到他碰觸到了大門。

在他碰觸大門的瞬間，那扇門開始發熱，將他的左手掌燒得灼熱。那痛感隨著神經蔓延至手背與手腕，並且絲毫沒有冷卻的跡象。他回頭看那個女人，她靜靜地踩著地，朝康諾的方向走來。

康諾雖一語不發，嘴角卻不時皺起，她的眼神似乎冒著火星，他下意識將自己的手藏起來。但在她有機會碰到他之前，一聲爆炸將他們的注意力拉向聖殿的最頂端，玻璃的碎片伴隨著硝煙如彈雨般向他們襲來，康諾瞬間閉上了眼睛，抱住那孱弱女子縱身一跳，落在建築外玉石樓梯的最下層，很不幸，她的身體先一步著地了。

「你，有沒有受傷？」康諾反射性地詢問，回頭一看，玻璃的碎片已經灑滿了那處。

「⋯⋯」女子雙眼呆滯，沒有向康諾表達任何要求。

已經太遲了，康諾看見倒在血泊之中的她，此時的心中卻只響起一道回聲：

「那個人，已經來過了。」

他與聖殿的連結彷彿斷了峽谷間的橋墩斷了線，只有被炸彈炸開的那面玻璃被烙印在視線內，他背著那片不斷噴吐的黑煙奔跑。穿進回頭路的下水道中，他彷彿能聽見一個聲音在透亮的隧道裡迴盪。

——

「為什麼要放炸彈？」

噁心的黒霉氣味飄散在地下室內，滴答的漏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就著木桌上的一支蠟燭，康諾和一位與他同樣有金髮的男子在對話。

「你⋯⋯你在說什麼？」那位男人顫抖地說著，深怕說錯了一個字。 

「都這個時候，還要跟我裝傻？哥，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你害死了我們的媽媽，現在還求我來這裡要謝罪。在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天，你在哪裡？」

「...對不起。」

他哥哥的眼球如同穴窟中躲避掠食者的小老鼠，也不停的震顫，一旦被盯上，便會淪為退無可退的美味。

「你的錢多得很嘛，買的起房子，還雇用殺手來處理討債集團？你到底借了多少錢？又有哪個殺手會同意與你共夥？我敢說，殺手必定會先將你解決了！」

「對⋯對不起！」他不斷向康諾鞠躬，雙眼遲遲沒有與他的臉對上。

康諾沒有正面的回應，便是站起身。

「等一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康諾依然不應，他走進廚房裡，看了一眼流理臺，上面空無一物。

「聽我說！康諾，我一直都想補償你，可是知道現在才有機會⋯⋯我希望還來得及。」

康諾翻到了最下層的廚櫃，終於在成堆油膩的餐具裡找到了一把還算鋒利的小刀。他將它藏在身後，徒步回到圓桌旁。

「早就來不及了。人若死了，還有什麼好挽回的呢？你媽為了你，每天都4點鐘就起床，你擔心過她的安危嗎？」

這次換他哥哥沒有回應，他甚至不敢與康諾對視。

「哥哥，你現在正在被討債集團追殺對吧？你認為躲在這裡，他們就抓不到嗎？」

兩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

「不用等他們處理了，我現在就殺死你！」

康諾掐緊他的衣領，手中的刀向他的頸部筆直衝去。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掙脫了束縛，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在他耳邊呼嘯而過，隨後刺在木桌的邊緣，蠟炬晃動，朽壞的木材發出鬆脆的聲響。待康諾將刀重新拔出之後，他哥哥已經一路退到了牆角，握著椅腳當做盾牌。

「康諾，你為什麼⋯⋯」

「你自己說說看啊。」

康諾將刀背架在他的喉結上，以便隨時將其砍殺，然而此時他的雙眼飽含水分，啜泣聲從鼻子裡細細抽出，康諾手中的刀子猶豫了。

「到死還是不能得到你的原諒嗎？」他低著頭，聲音極為細小。

康諾想將他壓在牆上，卻發現自己握不緊那把刀。

「康諾，對不起，如果可以早一點發現那個的話⋯⋯」

「你說哪個？」康諾大聲咆嘯，而後咬緊牙關，試圖憤怒地握緊他的肩膀。

他哥哥沒有說話，刺骨的陰風毫不留情地刮過兩人的皮膚與鐵銹斑斑的刀刃。

「我⋯⋯」他顫抖地開口，「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

「康諾⋯⋯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已經不求你的原諒了，我只希望你能把我的話聽完，好嗎？」

康諾仍以刀背抵住目標，但眼神已經不再想原來這麼冷血了。

「這裡才是我們的老家。」

「⋯⋯」康諾咬緊牙關，卻難保自己的神色受他影響。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們的老爸其實是來自這裡的人，而且還是皇室的傳人呢。

⋯⋯凱茲國，你去過了嗎？」

康諾點點頭，他知道這沒什麼好隱瞞。

「幾十年前他被人們構陷，身敗名裂，所以到了台南去，生下了咱。但我們出生之後，他就死了，我係真的沒有想到一個死人怎麽會連一抹骨灰都沒有留下直到⋯⋯」他在這時突然抬起頭，往後一仰便差點⋯⋯割傷了自己的脖子。

「幾個月前回家時，我發現了他的日記簿與私房錢。」

「你還會記得回家啊，真是何等孝子！」康諾刻薄的回應。

「我不懂房地產買賣，偶爾會回去打掃一下。」他說。

「⋯父親在書上交代了，他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為凱茲國盡一份心力，不僅要重建科瓦洛斯家族的榮光，還要當上國家的領導人。我讀到這段時正好想起你也是音樂家，是最有資格撐起這個位子的⋯康諾，哥哥已經不求你的原諒了，但我希望，你能在未來、在這裡完成他的遺志，好嗎？」

語畢，他便全身放鬆，咧嘴而笑，笑起來甚是醜陋。而康諾緊握那只銹跡斑斑刀具的手不斷抽蓄，終於滑落在地面上，他憤而撿起，用力一丟，它被插在廚房最深處，沒有脫落。

此時的蠟燭以燒光了一半，康諾使勁按壓自己的太陽穴，同時打開大門，走出房屋，他哥哥這時叫住他，臉上寫滿了欣喜：「康諾，你⋯」

「給我閉嘴，你這個瘋子！」康諾吼得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大聲，也更冷酷無情。

「去做你的科瓦洛斯家族啊！以後別來找我，等我再回來找你的那一天，我一定會為我媽的死報仇！」

他狠狠地甩上大門，快步走過雨水泥濘的大小埤塘，一道閃電劃破晃蕩的夜色，肅殺了康諾身旁每一吋空氣。他最後趕在太陽升起前回到家中，雨水為他的身體鋪上了寒氣，而滲入肌膚內裡的寒氣則更加難以撫平，他的心，已經被大雨沖刷在史多芮的街道上了。

本人的作品尚未進入正戲，接下來將會真正切入主線，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