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尾巷（三）阿惠

聞到粉味心就凝，燒酒喝沒停...

坐在板凳上的阿惠，哼著陳一郎的“酒女酒女”，她在廚房幫忙老闆娘煮藥，那空氣中飄著濃郁的中藥味，是她很喜歡的味道。

「阿惠姐，妳有空嗎？」

小李走到廚房，問著阿惠，今天人手非常不足，他突發奇想的，想問阿惠要不要下海幫忙。

「還要半小時，要幹嘛？」

阿惠添了一些新炭，才轉頭看著小李。

「想問妳等等要不要幫忙，今天很多小姐都沒上班。」

小李膽顫心驚的說著，因為阿惠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陰沉。

「沒人手是你的問題，你是不會去阿旺他們家調支援嗎？你們不是輪流穿一條內褲長大的好兄弟嗎？」

阿惠不慍不火的說完，就轉頭看著冒著蒸氣的藥壺。

小李摸摸鼻子走了，他站在巷子口，跟也在附近開私娼寮的阿民聊天，聽說都市更新的公文已經跑完，這一帶之後都會全拆了，阿民也因應的開了一家工程行，打算分食都市更新的這塊大餅。

「小李啊，要不要投資？算你一份。」

「好啊。」

阿民煞有其事的，要小李後天去他那簽約， 小李同意後，就告別了阿民。

阿惠端著碗，盛了煮好的藥，一口一口的吹涼，然後送入鳳姐的嘴裡，她看著鳳姐衰老的臉，感嘆著歲月不饒人，

在十幾年前，因父母雙亡，被敗德的堂叔賣到私娼寮的阿惠，每天都被逼著接客，才十三歲的她，一晚最高接待五十幾個嫖客，

當時年輕貌美身材好的阿惠，收穫了不少的回頭客，嫖客也都會好康逗相報，這讓阿惠每天都疲憊不堪。

身為老闆的鳳姐，倒也體恤這個苦命又認份的妹妹，不但經常買好吃的給她，也常常帶著她出去玩，一來二去，兩人的感情就變得親密，

忘年之交的兩人，在這昏天暗地的惡劣環境裡，相互扶持，在阿惠期滿之後，鳳姐還辦了一桌，慶賀阿惠脫離苦海。

阿惠用著那幾年的積蓄，開了一家小小的成衣工廠，一時間生意大好，也結識了她那短命的前夫，兩人轟轟烈烈的愛情，是阿惠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段，

喜宴上，鳳姐被阿惠拉到主桌，坐在屬於家長的位置上，她的心裡十分感動，不能生育的鳳姐，其實也早就把阿惠當做自己的孩子。

「阿惠，妳老公要是對不起妳，跟阿母說，阿母帶人滅了他。」

酒過三巡之後，鳳姐這樣說著，阿惠的前夫則是一臉尷尬的乾笑著。

豈料，結婚不到一年，阿惠的前夫就染上怪病，拖了半年多就死了，為了治病，阿惠頂讓了她的成衣工廠，也賣了房子，耗盡家產還是難違天意，這讓當時已經懷孕的她，也因為傷心過度而不幸流產了，

鳳姐在輾轉得知之後，便搭著車來找阿惠，有著類似經歷的鳳姐，能夠感同身受，她跟阿惠說著，她鮮為人知的往事，要阿惠知道，她不是唯一的苦命人，一定要堅強的活著，總會遇到曙光的時候。

陪了幾天，鳳姐實在放不下生意，就先回去了，阿惠送鳳姐去國光客運的轉運站，雖然還是一臉愁容，但她答應了鳳姐，一定會堅強活著。

「真的沒辦法，就返來找阿母。」

鳳姐將頭探出車窗外，叮囑著阿惠。

「阿母，我知。」

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阿惠揮著手道別了鳳姐。

「阿母，晚點我們去散步？」

阿惠問著鳳姐，但鳳姐只是呆滯著看著門口。

「阿惠，我剛剛好像看到了，我那個膨肚短命的老傢伙了。」

鳳姐沙啞的說著，阿惠也回頭看了門口，可門口小李抽著菸的落寞背影。

「阿母，門口的是小李。」

「怎麼可能，小李長得那麼醜，哪有我那無緣的那麼帥？」

「阿母，真的啦！」

「老闆娘，人家都說我是大龍峒秦祥林欸。」

小李扔掉菸頭，轉過身幽幽地說著，但即使正午的陽光灑在了他的身上，卻驅趕不走他身上的陰影。

鳳姐沒再說話，還是一臉呆滯的看著門口，阿惠收好碗，跑去廚房清洗，小李跟著阿惠來到廚房，欣賞著她妖嬈的腰線，和性感的肥臀，阿惠也故意的搖了幾下屁股，然後轉過頭一臉壞笑的看著小李。

「搖屁股是要討幹嗎？」

小李的粗魯，讓阿惠白了眼。

「你講話真的很.....」

阿惠放好碗，就不再理他，她推著輪椅，帶著鳳姐出去曬曬太陽。

寧靜的午後，兩人坐在剛蓋好的公園裡，曬著溫暖的春陽，安靜地看著，不遠處的河堤上，約會的小情侶們，享受難得的歲月靜好。

「阿惠，改天阿母帶妳去西門町，買妳最愛的楊桃冰，然後我們再去萬年釣凱子，狠狠削他一頓妳說好嗎？」

「阿母，當然好啊！」

鳳姐的記憶錯亂越來越嚴重，但阿惠還是順著鳳姐的話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