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隨著P雜誌的截稿,也稍微輕鬆些。但主管因為人手調度不及,丟一本書稿給我。
早上進公司打完卡後,我得前往葡菌集團底下的紫丁香出版。
葡菌集團是國內少數幾個大型的出版體系,它底下有好幾本雜誌及小出版社。
像是跟本公司有合作關係的型男誌就在葡菌集團底下。
紫丁香是隸屬於葡菌集團底下間出版童書及成人童書的小出版社。
主管暗示如果臨時多出來的書稿合作愉快,將來有機會吃下該旗下暢銷童書作家的新書。
先去拜會了紫丁香出版的總編輯梁小姐。
「這本書就要麻煩你們了。」她在辦公桌旁的長形會議桌上收著畫家的圖稿。
我也將提來的黑色稿袋打開。「哪的話,我們會盡力把這本書做到最好。」
「請問這些原稿,你什麼時候可以掃完送回來,我好跟外製的美編排進度。」
「最快明天,最慢後天一定會好。我明天會給梁小姐一通電話。」
「那麻煩你囉。」我微笑點頭。
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穿著襯衫,像是印務穿著的肥胖男子提著稿袋出現。
看到他的臉時,我才發現是認識的人。「大哲學長!」對於巧遇,我訝異叫出他的名字。
「佑,你怎麼會在這。」他向梁小姐點點頭示意。
「你們認識啊。」她笑著。
「總編輯,他是我大學家族的直屬學弟。」
「是啊,好巧喔。祥佑,那我不送囉。我還有事情要跟大哲討論。」
我點點頭,跟他們兩個說我走了。
「佑,不急著回公司的話,等我一下,待會一塊吃個中飯。」
「好啊。」我舉起了右手,示意著請他們進行他們的討論,不用管我。
「SUNSHINE這次新書的打樣,你看一下⋯⋯」走出辦公室前聽到大哲學長的話。
我在葡菌大樓的一樓大廳沙發上等著大哲學長。一樓的左邊是葡菌書店,右邊是咖啡座。
中間警衛處附近有個ㄇ型沙發面對著電梯。過了十二點,電梯陸陸續續走出男男女女。
中間的電梯門打開後,人群中,我看見了大哲學長。我舉了手,讓他看見我。
大哲學長畢業退伍後的身材可說是日益漸胖。
他拍著我的肩膀。「佑,不好意思,我剛剛去了葡菌的印務部一趟。」
「喔,沒關係啊,沒等多久。」我笑著。
「他們印務張主任不知道在想什麼,公單這麼晚開,又急著趕排程,亂七八糟。」
聽著他的嘮騷,在話語中,我大概知道主管想吃掉紫丁香出版的暢銷作家沒望了。
隨著大哲學長走進了家掛著商業午餐招牌的餐店。隨著服務人員座入。
在我們用餐之間,聊起了近況。「下個月,我會升上去當主管。」他放下了筷子。
我用起了附餐飲料。「那恭喜你囉,大哲學長。」舉杯致意。
「謝謝。不過如何增加業務量賺錢,這會是我需要思考的。」他調起附餐咖啡的奶精。
「我想可能要再找幾個能力強、對印刷了解的業務,這樣才有幫助。你有沒有興趣啊?」
「這是挖角嗎?」我笑問,吸著柳橙汁。
「是啊!我的確是在問你有沒有跳槽的意願。薪水,學長不會虧待你的。」
「可是⋯⋯我目前沒有跳槽的打算噎。大哲學長。」
「佑,人往高處爬,總要往更大的格局發展。」
「太突然了。」我歪著頭。「我覺得現在很好啊。」
「你想想啦。畢竟你一個人,吃飽就等於全家吃飽。」他的手指按著太陽穴。
「不像我有家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人想。」
看著他,我口中碎碎唸著。
是啊,我一個人,吃飽就等於全家吃飽。
是啊,我沒有家累,我沒有家⋯⋯
在我們陷入沉默以前,大哲學長問著:「佑,你有沒有開始跟其他男人約會?」
我對著他大笑:「沒想到恐同的大哲學長,會問我這個問題。 」
「呴,雖然我不喜歡同性戀,但你是我學弟啊。」他胖的臉頰笑著。
「應該算沒有吧。」我說著,而後接著提起玫瑰學姊上禮拜的表演。
「是啊,玫瑰學姊竟然沒有告訴我。」
「是喔,妤也有去。」聽到了妤的名字,大哲學長已經撥了手機給玫瑰學姊。
他跟玫瑰學姊抱怨著沒通知他的事情。玫瑰學姊說他爽了好幾次她的約就不想再告訴他。
「我又不是故意翹掉那幾次家聚的,我很忙。」他在電話裡解試著玫瑰學姊的不平。
電話傳給我的時候,玫瑰學姊對我抱怨著上次我把小寶貝放在肩膀上的事情。
說小寶貝現在吵著要坐在狐狸肩膀上,又嫌著狐狸不夠高。
我持著電話大笑中,結束與學姊的電話。
「什麼這麼好笑?」大哲學長問著。
「他們家小寶貝的事情。」我提起了星期天的事。
沒幾句,大哲學長講起了他的疑慮。「兩個女人怎麼帶小孩⋯⋯」
「玫瑰學姊也是任性的要死,硬是要生。小孩沒有爸爸,成長過程中就是個遺憾。」
「兩個女人帶出來的男孩,不是娘娘腔,大概就是同性戀。」
「同性戀沒什麼不好啊!」我對他的疑慮說話。
「一個爸爸,一個媽媽也是會生出同性戀的小孩啊,你眼前就個例子。」
「你現在說得很輕鬆啦⋯⋯」他搖著頭。「還是跟阿致談爸爸經,比較談得來。」
「阿致學長,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嘿嘿嘿,我晚上要跟阿致約喝酒。men's talk。」他炫耀的說著。
「我可以參加嗎?我也想見見阿致學長。」
「No,No,No。我們是Straight Men's talk。」
「真排外。」我抱怨著。
「沒辦法,我們是已婚的男人,跟你的話題其實還是有些距離。」
「談小孩的教育啊,跟老婆的相處啊。你看,你完全都插不上嘴,你不要來。」
「好啦,Straight Men's talk。你們慢慢聊,幫我跟阿致學長打聲招呼吧。」
離開餐店的時候已經快一點半了。還好業務在外頭,可以自行掌控時間。
大哲學長走進葡菌大樓搭電梯下地下室開車,我在大樓外接到了阿良的電話。
「你還沒回辦公室啊?」
「是啊,在外面打混。」爽朗的笑起來。
「那我可以請你幫我進去型男誌,跟他們拿要掃的正片嗎?我這邊走不開。」
問了要跟哪位取件後,我按了電梯,上去七樓的型男誌。
才踏出電梯,旁邊樓梯間站著抽菸的幾個人,活脫脫的跟站在Gaybar外面抽菸的一樣。
像是在他們雷達上出現不明人士般,我被他們目光凝視。
只好拿出專業笑容對他們笑著,走進辦公室。
透明玻璃後面是他們的櫃台。我跟他們的櫃台小妹說著要送掃的編輯名字。
「我想說這是誰,這麼眼熟。」剛剛樓梯間彎來了Terry叫著我。
「你好。」我跟他打聲招呼。編輯送來了要掃的稿袋。
「阿良,他被客戶拖住了,我來幫他拿件。」
「我知道,麻煩你了。」那位編輯,離開後,Terry站在我身邊。
「怎麼?有事嗎?」我問著。
「我以為你來找鐵罐的。」
「不是啦,我來幫阿良收稿子的。」我舉起稿袋。「稿子收到了,我也該走了。」
「不跟鐵罐打聲招呼嗎?」Terry問著。
「喔。好啊,他在辦公室嗎?」我像是二愣子般回答。
Terry搖晃著彎進櫃台後方,喊著:「鐵妹啊,你要不要出來看一下,是誰來了。」
他喊完便對我說著:「我們都叫他鐵妹啦,鐵罐是裝MAN的名字。」
「型男誌裡面,你能看到的男人都是Gay。」Terry說話時,櫃台小妹一臉尷尬的笑著。
「泰姊,幹嗎啦?」後方,穿著露手臂,三顆鈕扣沒扣襯衫的鐵罐走出。
他看到我,便湊到Terry旁邊耳語:你要死啦。
「祥佑,你怎麼會來?」他問了我,問了星期六晚上怎麼沒去ppub。
「我那天其實有點累,就沒過去了。」
推不掉的邀約,Terry一旁鼓譟著晚上喝杯酒;外加大哲學長的Straight Men's talk,
對於Gay Men's talk也就欣然答應。
送了稿子回印刷廠,拿了工作單填單,把紫丁香出版的手繪稿送進掃描室。
對於阿良拗我幫忙,也當面虧了他。「你讓我晚上多了個應酬。」
「你要跟他們編輯去喝酒嗎?」
「是啊。」話一完,阿良雙手作揖,英雄辭別。「保重。」
我拉了他回來。「話說清楚,你那是什麼手勢?」
「我跟他們去喝過一次,一票的酒鬼。沒有喝到吐,應該是不會結束。」
是的,正如阿良說的,他們真的是酒鬼,但用酒女來形容更恰當。
他們自己都說他們今晚是酒女菸女聚會。冷清的ppub爵士之夜,這一桌最吵。
鐵罐沒喝幾杯就開始醉了,倒在我的肩膀上。
「鐵妹,你很沒用耶,才幾杯,就醉了。」因為我喝果汁,所以不醉。
Terry推了杯過來。「來夜店,喝果汁?」他要我喝掉他這杯。
「我要騎車,不能喝酒。」
話完,Terry旁邊的旁邊就接話了。「人家清醒著,才可以幹他想幹的事啊。」
他喔,像是懂了什麼的說話:「那鐵妹就讓你送回家啦。掰掰。」
他們把送鐵罐回家的責任丟給了我。明明鐵罐跟Terry住一塊的。
「他醉到不會說話,當然該回家了,我還沒茫呢。怎麼可能現在走。」
Terry抄了他家的地址給我。
坐在我後面的鐵罐,要是我一不留神,他會從機車上掉下。
往永和方向的橋上,鐵罐貼在我肩膀。「你小心點。」我提醒著他。
他雙手抱住我的腰的瞬間,我以為是熟悉的雙手,嘴裡跳出著士灴的名字。
按著地址,還有不怎麼清醒的鐵罐指示,到了他家的公寓樓下。
鐵罐搖搖晃晃的下車。「可以扶我到樓上嗎?」他揉著額頭。
看他走路漂浮模樣,我只好把車停好。把他一手勾在我肩,扶他上去。
扶他上了床,我用手擦著汗。其實他還滿重的。
「可以⋯⋯留下來⋯⋯陪我嘛?」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喝醉的鐵罐拉著我的手。
絆住了我。停下腳步,彎腰,用另隻手擺開他的手。
「對不起,我會認床,我得回家睡。我在外面睡不著。」
我的話是實話,我從來沒有認床的習慣,
一直到公司員工旅遊去日本的飯店,我才知道會認床。
「那⋯⋯可以抱一下嗎?」
我嘆了氣,就滿足一下喝醉的人吧。
我以為他會坐起來的,但他沒有。
於是我坐在床邊,上半身被他手臂壓住,我的上半身壓著躺著的他。
「你真是個正直的好人。」
回了家,家空蕩蕩的。我沒有家累,我沒有所謂家的模樣。
洗完澡,圍住浴巾,頭髮還溼著,站在床邊,看見未改建的臥室。
門口士灴被身後的我推著走進房間。「早點睡。」
那個煩悶想聊天的晚上,來找他,卻為了他健康,要他上床睡覺,那個大二的我。
轉身準備離開的我,他拉住我的手。
「不要走。」
「陪我。」
我躺上床,如同在他懷裡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