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影音串流平台出現之賜，許多過往被遺忘的好片近年紛紛出現在各大影音平台，世界各地的觀眾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更多好電影。上個禮拜，突然福至心靈的我想起1999年上映的一部老電影《靈異第六感》，算算距今也已25年了，依稀記得這部片在當年引起極大的迴響和討論，而且下檔後，在HBO和各電影台也應該播映過多次，但不知為何，在這足足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時間裡，我竟然都沒有看過這部「神片」。幸好一搜尋就發現Disney+正在播映，於是趁著五一勞動節的假日在家觀賞，一償夙願。
故事中，麥坎醫生是一位兒童心理學家，在自己的職業生涯達到最高峰，和妻子在家慶祝獲獎之際，卻碰到一名年輕男子闖入住家。原來這名男子是麥坎醫生多年前曾經治療過的小男孩，但因為被麥坎醫生放棄而導致伴隨著悲慘命運長大的病患。
這名男子在槍擊麥坎醫生後隨即引彈自盡。一年後，麥坎醫生偶遇一名叫科爾的小男孩，科爾莫名地令麥坎醫生聯想到一年前自殺身亡的那名男子，於是決定運用自己的專業來幫助科爾走出陰霾。隨著科爾對麥坎醫生越來越信任，他終於對麥坎醫生吐露自己真正的問題並不是因為父母離異或校園霸凌或任何其他原因造成的行為偏差，而是因為他看得到鬼(I see dead people)。這些鬼魂只看得見自己想看的，而且祂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就像還活著一樣在(人類的)空間裡活動著，甚至和人類互動。
這齣電影用一個很令人感動的原因來解釋科爾看到鬼：祂們需要科爾的協助，這個點，莫名地很擊中我的心。
七年前，我們全家搭郵輪去日本旅遊。在基隆長大，對大海有著很深感情的爸爸在返回台灣的航程中一直在甲板上吹風看海。或許因為這樣感染了風寒，回到台灣後就出現了感冒症狀和微微發燒，但在吃過藥後，隔天也就恢復精神。
還記得那天是星期二，早上我還很擔心地打電話回家詢問爸爸狀況。媽媽說爸爸精神很好，早餐吃了不少，吃飽後因為前一晚精神不佳沒洗澡，覺得身體黏黏的就跑去洗了個澡，現在正神清氣爽地在看書，搞不好待會就會來整理日本旅遊的照片或是寫個書法。電話掛掉，我安心地回去上班。
到了晚上，下班和同事去吃飯才剛到家不久的我就接到媽媽電話，說爸爸去世了。電話那頭的媽媽泣不成聲，話都說不清楚。聽到消息當下的我如五雷轟頂，匆匆向主管請了假，在同事的協助下終於搭上深夜南下的最後一班客運，在清晨天都還沒亮的時候回到了家。
爸爸的後事圓滿結束後，堅強的媽媽逼著我和姐姐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並恢復正常作息。我們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地生活著，彼此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到爸爸的事，每次跟媽媽說想回家探望一下，媽媽總是用自己很忙碌來拒絕我們。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想到父親的去世我都只有「天崩地裂」四個字可以形容自己的感覺。頭幾年，有點排斥逢年過節去祭拜父親，總覺得不去就可以假裝爸爸還在，去了，就得面對爸爸早已不在世上，唯一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只剩下面前這一罈骨灰的事實。
無法接受爸爸已經不在了的我，總覺得爸爸好像還在身邊。我可以理解「陰陽永隔」，尤其在讀了《西藏生死書》之後，一直覺得爸爸還「存在」著，只是和我們在不同的世界或空間。那陣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得知爸爸的狀態，想知道爸爸是不是一切安好，是不是像某些宗教說的，人走後去到另一個世界就會無病無痛，擺脫在生時的疾病災厄。
在當時，也曾經想過觀落陰，但一來因為並非身處這樣的宗教環境、二來對此習俗半信半疑也帶著恐懼，所以一直沒有付諸行動。但我覺得，若自己當時身邊能有一個人像科爾一樣告訴我爸爸過得很好，我或許不會抱著「天崩地裂」的感覺度過數年。
無獨有偶地，比《靈異第六感》再早個六年左右(1993)，有一部日本漫畫《花田少年史》也是在講一樣的故事。花田一路是一個小學三年級的男生，一次因為車禍的瀕死經驗，讓他在醒來後開始看得見鬼，但這些鬼並不是要來找一路的麻煩，而是祂們生前都有未完成的心願，因為無法放下所以一直在人世間徘徊。一路雖然怕鬼，但跟科爾一樣，因為看得見祂們，所以被衪們找上，希望一路替衪們實現心願好讓衪們能夠安心前往下一階段的旅程。
《花田少年史》的結局，是在一路陸續幫助過許多亡靈之後，又一次因為車禍進入瀕死狀態。這一次，幸虧有過去一路曾經幫助過的亡靈們前來守護而保住一命。《靈異第六感》中的小男孩科爾也是在終於正視自己的「天命」，勇敢地回應其中一個鬼魂的請求，替衪把想說的話告訴因為自己的離去而哀痛欲絕的父親後而獲得解脫。故事最後，科爾下定決心向母親坦白自己看得見鬼的事實，也把死去外婆的訊息帶給抱著對去世外婆的遺憾活著的母親，讓母親在情感上獲得釋放和解脫。
不知道科爾和一路這樣算不算善有善報，但我認真覺得，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看到鬼」這件事(應該大部份的人都無法吧！)如果陰陽眼真的是一個「天命」，承擔這個天命的人就是個偉大的人，這是個修福積德的天賦。因為不只我，還有千千萬萬個因為來不及而無法和過世親友講最後一句話的人們，一定都會深深感謝著世界上所有的科爾和一路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