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超銀河別傳}《日落星之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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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阿爾法特(Alphaet)總是覺得,那是個奇異得猶如預言本身的日子。原先只是第十三次的逆星爆週期和盧希塔消殞的時機恰好重疊罷了──盧希塔活得太久了,幾乎從逆星爆產生以來,就存在了;終究他還是耐不住寂寞的侵蝕,在星爆來臨前夕悄悄卸下羽翼──


羽化前,盧希塔快慰的神情一直映在阿爾法特的眼底,使他在憂傷之餘更燃起強烈的恨念。


要怎麼打發掉高漲的恨念呢?這可不像平時只要召來祭司,要他送幾個短命族的可憐蟲上來耍耍就打發得掉!


投射到星域之外的無星帶?不行,控制不好也許像數億年前嘉瑟大帝為了洩憤,投射出的念波竟改造了與日落星互為孿生行星、當時還是超低級死星的銀雨星上的整個物理生態環境──阿爾法特看著藍色指甲內流動狂烈的能源,不禁冷澀地苦笑起來。


盧希塔活得很厭倦了,自己何嘗不是呢?自從意識衍生出記憶以來,他只知道,令其他生命體滋生負力波是己身生存得以維繫之道──只要有尖叫、傷口、血流、恐懼,他就能欣然地活下去,不思索為什麼。


阿爾法特看著藍色指甲內流動狂烈的能源,不禁冷澀地苦笑起來。


他狠狠瞪著指甲內幾欲爆裂竄出的能源。讓藍晶族體認到「痛」是件很困難的事──某個妄自尊大的銀雨星族裔如此宣稱,這傢伙還是葛梵特家族的人哩──沒有誰、沒有任何其他種族能夠知曉,「痛」是藍晶族的生命能源,就像「黑暗」之於斯諾獸。不過,現在他嚼咀的「痛」已經過量了,他很想嘔吐──


一聲微細的斷絃之音從他的內在汨汨流出──明白自己再也遏止不住體內深處、急於傾洩出無助的衝動,阿爾法特輕闔上眼睛。他任由狂放恣肆的紊亂波動自手指迸射出,奔往遠處星軌交界點上,那一團燃燒激亢的血色光澤──


能量流散之後,他輕輕一嘆,這種積分痛楚到達極限,再一下子猛然讓它激射的快感,是藍晶族得到肉體歡娛的方式。只是,這回終究撞上了逆星爆的輻射中心點,他蹙眉思索,只是,沒料及這回撞上了逆星爆的輻射中心點。他蹙眉思索,但推測不出會有什麼能夠令他真正震驚的事件。


預言星盤顯示今天若妄動能量,會「造就日後無法改變的神祕終局」。出現點新鮮的罷,他望向遠處,紅光和新進入輻射中心的藍光絞纏成一團,再慢慢混融、合一、促激出更高層級的白光──在阿爾法特來得及做任何舉動之前,七角星狀的透明能量場在彈指間崛起,擁住註定承受激變的孿生雙星──


延宕無垠羽翼的時光場被銳劍似的透明光子帶擊中。產生時空錯置的時間與地點,由於原始促動者腦中閃過的無意念訊,落至後星曆二六二三年,銀雨星上的休坦自治區,基爾瑟修道院後方的小山赫雷──那兒,正是葛梵特家族的領地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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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山頂時,已經霜時了。從高處眺望日落星的景致,宛若一具生物化的塑像──陰沉內歛的曲線不時迸現瑩冷的光線,美得彷彿會令人受傷。


闇藍系的霧粒愈加深濃,不得已,只好將恆定能源器從背囊中取出──它的外觀是把光劍,在鞘的凹陷處安裝電磁微場。我撫觸滑銳的劍身,突然想到,名為「終音」的它還沒染過血,只怕以後不會有機會讓它發揮作用罷,雖然長老們常說,歷代神司都曾拔劍守護自己的使命。但──


沒想到神殿就在眼前!


拔劍之前,周遭是全然的靜緘,但空氣中隱然有層透明的薄膜,將我隔離在景物之外。如今光線布滿了原先廣邈的假相,我才領悟到光膜結界的存在,森厲華美城池的壓迫感。


我不自覺握緊了劍身,手心一涼,細銳的痛意和滴落至地面的淡銀血滴,提醒了我劍是開鞘的。我感到很困惑,而且迷惘──神殿矗挺在眼前,似親切似傲慢,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光膜結界慢慢褪去,城池真正裸裎在我眼前。原先的迷亂被激情取代,我快步踏上烏鑽鑲成的階梯。


沒有緊緊闔掩的門扉,階梯直通往深邃的純粹黑閽。當我步上最後一級剔亮的階梯時,愕然於光膜結界又重新封印了「裡」與「表」的溝通──絕對的死寂浮漾在精細的雕鏤、陰譎的螺旋狀祭壇,以及我的呼吸之間。突然間,陌生、悸動和恐懼罩住了我──


「你終於闖入枯寂久時的須臾樓閣了,終結者。」


冷淡的嗓音中緊抑小心藏匿起的激切,這聲音響自身後,又彷彿從我的胸次遁逸出。剎時,空冥的殿堂被刻意冷峻的憂傷音調撥弄出無數落寞的回聲。


我閉上眼睛一陣子,再猛然轉身,張開顫抖的眼皮,直視眼前的日落星之王。


他佇立在黑闇裡,但卻闇得比背景更深沉醒目。濃黑的長髮、精緻的深黑色羽翼,眼眸中的寒意和頸上的烏鑽鍊互為銳利的對峙──如同他的五官,鮮銳得足以割傷觀看者的瞳孔,流出比血更痛楚的悲涼。


這就是破壞性精神力的頂級。唯有連結太初神性的跨種性實體,方能穿得起這一襲傾城屠城的致命超心念。眼前的形影,他穿戴其肉體的姿勢寫滿了傲慢到無以為繼的憂患,死滅也無法割捨的創痛。是怎樣的劫難,造就他眼底盈滿諸世代的幢幢闇暈?


他移近我,直到那片黑闇亦全然侵蝕了我。他觸及我受傷的左手,將它擱在唇邊,吸吮未凝的血痕。


我感到奇異的赧然,以及難言的滿足。他放下我的手,對已結了一道細長銀痕的瘡口,語氣半嘲諷半憐恤:「很久以前,也是這道傷吸引了我。沒想到,它竟然就是造就你進入結界的緣由。」


他的話令我很困惑:「傷口能打破相當於星軌磁場力的光膜嗎?」


他的眼眸盛滿頓悟與哀傷。


「只有你的血,才足以解開結界──這些律則來自反物質域,也就是上古時代,n/R毀滅紀謂稱的『黑魔術』。」


「但,為什麼我的血能解開結界?」


他的神情一轉為狂熱,帶著些許戾色:「那是你告訴我的──你都忘了嗎?那些謎語、那些預言,種種由你口中道出的神祕──我一直在等你,海因。」


我被他的激烈弄得有些無助:「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眼中的火燃燒得愈形辛辣,但卻泛起淡然的冷笑。他一把揪住我,雙手環抱著我如此猛烈,讓我在逐漸滋生的恐懼中亦禁不住疼痛,以及難以解釋的悲憐。


「我的名字是阿爾法特,最後一名藍晶族──之所以至今都未卸下羽翼,歸往我的終局,是因為一百八十三年前──後星曆二四四年,唯一讓我有感覺的生命告訴我,在遙遠的未來,他將再度出現在我眼前,真正成為我的終結者──這是他的債業,也是我通往冥滅的旅行卷。他的名字意義相當於上古時代語彙的『死意』與『終結』,是個比任何獨角獸更剔透、殘忍猶勝海精靈的太古純血少年,名叫海因。」


Hain, mon ange d’Ab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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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詠博士將憶念結晶從自己與愛徒共享的洪流罅口招引出來,幾乎心不在焉,輕哼撫慰又無動於衷的絕美小調,「夏夜冰雨」。


祂與「海因」形似非常,美得空靈飄逸,但神情悠然到近乎冷漠。這是祂以複數心智梳理趣味盎然的多重變項時,無暇顧及其餘、最開心忘情的神采。


快樂到旁若無祂者的氛圍持續著,蔓延在愛侶持國天專為祂打造的精巧箱庭宇宙。因詠定格於一切之外,專注又盡興,逍遙得張力迭起。這般自閉的幸福模式綿延流轉,直到背後的阿爾法T原型青年出現,黑色晶鑽般的鋒利視線近乎割傷。


青年劍聖的語調低柔、愛意爆破指數上限,輕喚:「滐兒師尊,再享受工作也要服藥呢。」


滐兒-因詠輕嘆,非常細長的左六指輕撫藍晶翼青年Alphaet的額頭,難得笑起來。晶瑩璀璨的形神讓箱庭宇宙的所有花兒都雀躍綻放、乍然盛開。


「究竟艾薾的師尊是滐兒,還是所有太初幼生都害怕不已的壞脾氣阿弦小姊姊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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