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遙遠

從小我就從父親那裡聽來這則古老的東方故事，隨著年齡增長，有些細節模糊了，但依稀記得內容好像是如此：有一對戀人因為不得已的緣故要被拆散到兩地。他們在分別前將一面鏡子敲碎成兩半，並且約好在每年第一個月圓之夜的慶典市集裡，沿街叫賣著自己手中那一半的破鏡子來尋找彼此。而最後，他們果真找到了對方，也將手中各自一半的破碎鏡子重新連接回來。

當然我並不清楚父親是從哪裏聽來這則故事的，他從沒到過東方。不過我很喜歡這則故事，我看向窗外的月亮，推想再過兩、三天就會是滿月了。據說許多東方節日設立在月圓的日子。透過完整的月圓來傳遞許多思緒。事實上，我在寂寞的時候也會抬頭看看月亮，當然有時候也會剛好是看不見月亮的夜晚。

尤其是在和她分別之後，我似乎必須不斷地在夜裡找尋月亮。

三年前，當我們從加斯特超市走出來時，她告訴我她必須回去了。我提著裝著麵包、果醬、義大利麵條以及罐頭的袋子，她看著傍晚的天空一面說著。「嘿！現在看得見月亮。」我說。

在一些日子裡，月亮會在黑夜來臨前就爬上天空。不過我並不太喜歡這樣的月亮，因為這種情況下的月亮顏色總是太「淡」了。

「真的看得見。」她說。 當時，我很想告訴她那則父親告訴我的中國故事，或是隨手找一面鏡子敲成兩半。

「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這裡了。」她說。

「我會寫信給妳。」我說。

她沒有回話。 我們只是默默地走進車子裡，我開著車，她讀著她手中的書，一本用我沒看過的文字所寫的書。我曾這麼猜想，會不會它正好記載著那則古老的東方故事。可在往後的日子裡，我一封信也沒有寫，因為她沒有告訴我她的地址，就這樣我們失去了所有聯繫。

在我們的國家，一些特殊的節慶也會有夜間市集，我都會去走走，圍繞在喧鬧的氛圍中，聆聽行人的的歡愉以及商人們的大聲吆喝。或許正好有人在叫賣著半面鏡子也說不定。就像前些日子，微風徐徐的上弦月夜，我也前去了一場慶典市集。當時我看見了一名小男孩在一個販售東方紀念物的攤販前猶豫著該買什麼東西的神情。他可能深受這些稀奇商品的吸引，不然就是為他要送禮的女孩所苦惱。

我突然想起曾有名詩人寫過一段詩句：

見得到妳的日子就像一場嘉年華。見不到妳的日子，我成了等待下一場嘉年華的男孩。

最後男孩什麼都沒買就離開了。我也到東方紀念物的攤販看了看，很可惜，他們並沒有販賣破了一半的鏡子。

註1：我當然知道跟典故有點出入，但這樣才營造了某種距離的浪漫感。

註2：寫下此篇的當時，有點在致敬詹姆士·喬伊斯(James Joyce)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Dubliners)中的〈阿拉比〉(Ar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