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局,活絡了起來。
袁天綱知道,自己是宇宙的中心,牽動著所有一切。一切的行動,都必須格外的小心謹慎。
「對方跟上來了,是嗎?」登上離開太子東宮的馬車,袁天綱在空無一人的車廂中輕聲道。那絕不是說給車夫聽的。
「是。」
回答的聲音,卻是從車底傳來。
「對方身手確是不凡,弟子怕不能達成期待。」
車底的聲音平靜而淡漠,倒是聽不出任何害怕或沒有自信的感覺。
袁天綱微微一笑:「怎麼?師父答應過你的事,不會反悔。莫要再坐地起價。」
話音中,自有一派威嚴。
「弟子不敢。」車底人聲道:「只是失去了血脈,『他』對弟子的信任,恐怕再難挽回。弟子認為……」
「咚!」
袁天綱以手中几杖輕敲車底,阻斷了徒弟的說話。
「事已至此,你是否回去『他』身旁,也不影響大計。除了此人,今後還有許多要仰仗你的地方,你便留在我身旁吧。」
車底人聲沉默了片刻,方道:「多謝師父,接下來依計行事便是。」
車後跟著袁天綱的,卻是吳王杜伏威。
這已經是杜伏威第三次跟蹤神秘客的馬車。為免打草驚蛇,杜伏威皆是徒步跟蹤。第一回,馬車在長安城中兜了幾轉,便失去了蹤影。
杜伏威不認為對方已經識破有人跟蹤,估計只是常規性的躲避。於是又花了幾天,把大街小巷的路繞熟了。第二回,就沒給甩開。
但也只限於在長安城中。
杜伏威沒料到,馬車竟會出城遠去。人力有時而窮,終究是沒跟上。
這一回,杜伏威事先在城外備好快馬。他已打定主意,不但要追上,還要直接攤牌。若神秘客是武力強橫之輩,定不需如此詭秘行事。只要在城外將其擒下,事情當可有所進展。
只是他沒想到,就在馬車加速遠去之時,竟然從車底滾落了一個蒙面人?
追?
不,杜伏威冷笑一聲。
看來對方已經察覺自己的跟蹤,或許車上根本沒有正主兒。
但只要擒下眼前的傢伙,也是一樣。
「兀那鼠輩,竟敢私自潛入太子東宮!」杜伏威立馬喝道:「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蒙面人也不答話,只是雙足不動,開始搖晃身軀。
杜伏威只怕對方要跑,策馬便往前奔。
倏地,杜伏威只覺眼前一花,蒙面人身影便即消失不見。
「不妙!」
杜伏威也是久經戰陣,立刻明白對方使得是障眼法。當下不及細想,撤開韁繩,一掌拍在馬背上,身子躍離馬鞍,向後飛出。
饒是杜伏威應變奇速,右臂的衣袖也是嗤啦一聲,劃開了一道口子。
杜伏威停下了動作,讓自己的注意力擴開。
他知道這種技巧,這是江左散道常用的障眼法。你越是注意對方的動作,越是盯著對方的雙眼,就越容易被騙。
莫非,是左游仙與李建成有勾結?
這樣想也不是不合理。
另一邊,蒙面人一擊不中,也感受到杜伏威張開了「網」。
重施故技,已是不能。
「嘿,老子還以為自己本領高,看來是閣下身體欠安啊。」
杜伏威聽得明白,蒙面人的呼吸沉重而急速,架式更是有意無意護著下腹。方才致命一擊沒能成功,看來優劣之勢很快就會逆轉了。
只要保持好距離……
才這麼想著,杜伏威就見到對方挺起身子,向前踏了一步。
不論杜伏威願不願意,當獵物觸及他的「網」,他自然而然的就展開了進攻。
但,還不是決勝時刻。杜伏威已盤算好只做佯攻,封住對方逃脫路線便可。
就在同一時刻,對方伸手揭去了蒙面布。
這一下,杜伏威大為震驚,竟是停下了腳步。
「怎麼……會是妳?」
蒙面刺客,卻是那時常待在李世民身旁的刀人。
高惠通。
難道,自己被李世民算計了?
杜伏威電光石火的閃過這個念頭,待要說些什麼,卻只聽見嗬嗬的奇怪聲響。
像是甚麼東西破了個洞,斷續的傳出風聲。
高惠通手中的短劍,已經在杜伏威的喉嚨上,刺出了個窟窿。噴湧而出的鮮血,濺滿了高惠通的身子、面龐。
高惠通沒有血色的面容,沾上了鮮血,顯得十分妖異。
望著杜伏威驚愕的眼神,高惠通原本舉高的短劍,慢慢地放下了。
「要殺你的人……不是他。」
李世民在江淮反亂事件中遭到收押,但並無大礙。大腹便便的高惠通,就留在太原待產。不久,誕下一名女嬰。同時,袁天綱的信使也找上門來,要高惠通攜女回京,刺殺李世民。
袁天綱很清楚,關隴貴族仍有不少人支持李世民為太子。若不能先處理掉李世民,即使送走了李淵,李建成的登基之路依然會有不少阻礙。
高惠通本是唯師命是從的人,但長期跟李世民相處下來,多少有了感情。再加上若依計行事,自己殺了李世民之後,定然無倖。可女兒怎麼辦?
信使卻說,如果這孩子造成了高惠通的阻礙,那就先把娃兒收拾掉。
高惠通當場怒殺信使,隨又隻身趕回長安,與袁天綱請罪。
恰巧,袁天綱已發現,杜伏威正在調查自己。
要論身手,袁天綱手下沒有人比高惠通更強,更值得信賴。袁天綱也知道,杜伏威只是個開始,接下來長安城內,定會隨著李建成的天子之路,產生更多的「小麻煩」。
本來想說揭過此事,只要高惠通願意出手除掉杜伏威,再回返李世民身邊臥底,也不是不行。卻不料事到臨頭,高惠通竟表示不願再回到李世民身邊。
也是袁天綱心頭顧慮算計的事物太多,不假思索便答應了高惠通。
是的,除去杜伏威只是個開始。
當杜伏威的死訊傳出,許多人都認為他是「畏罪自殺」。無形中也幫助了李孝恭徹底拔除江淮勢力的行為。
不過,自然也有人不這麼認為。
杜如晦就假扮了杜伏威親族,偷偷去檢視了屍身。
「喉頭一寸,三指寬的窟窿……跟尉遲將軍送來的消息一樣。殺吳王者,與殺二毛者,怕是同一人。」
能與杜如晦談論此事者,自然非房玄齡莫屬。即使是如此驚人的消息,房玄齡也不過揚了揚眉:「你打算何時告知秦王?」
杜如晦一笑:「知我者房兄也。若所料不差,殺公主者,應該也是此人。不過,現在掀開,還不夠火候。」
房玄齡點點頭:「現在,只是刀人失蹤一事,就夠讓秦王亂了分寸……慢著,你該不會是拿這件事去威脅尉遲恭吧?」
杜如晦道:「一個手段能解決兩個問題,為何不用?」
房玄齡嘆了口氣:「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沒說?」
杜如晦正色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認定羌胡妖佛主政,必令災禍重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託在秦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