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以一次世界大戰的英國倫敦為背景,描寫傑里科出版社裝訂廠的女工佩姬,她熱愛閱讀,夢想有朝一日可以進入倫敦的薩莫維爾學院就讀、求知與思考,總是趁著工作的機會閱讀片段的文字、收集報廢的書帖回到運河船上的家中收藏。但現實上,身為裝訂廠女工,她的職責是裝訂書,而不是讀書,她能閱讀的內容有限,加上與她相依為命患有自閉症的妹妹茉德,薩莫維爾學院對她來說就像遙不可及的夢想與另外一個世界。隨著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學院變成醫院,難民、傷兵、死亡...等各種傷痛一夕之間成為了日常,而在戰事背後的女性,更是不會被看見的那一群。在這樣的歷史洪流下,縱然經歷了不安、痛苦、掙扎甚至憤怒不滿的複雜情緒,佩姬沒有向自己的命運低頭,她努力嘗試、運用有限資源,也在身旁妹妹及朋友的幫助與鼓勵下,順利取得了進入薩莫維爾學院的資格,替自己展開了人生的新篇章--”看書,而不是裝訂書‘’
「我撫弄著邊緣擦過我大腿的那一台書帖。起始頁。這會是我配頁時最後拿的一台,確是讀者最先讀到的一台。......我花了一會兒才找到節奏,讓我的身體想起這支舞蹈。然後我便沿著長長的工作台移動,雙腿左右交錯跨步,右手在堆疊的書帖上方移動拿取......我鞋跟踢踏地咔嗒聲和紙張摩擦的唰唰聲共譜出讓我依循舞動的音樂。」
「書本」可以說占了這部小說很大的一部份,閱讀書中裝訂書本的情形,好像也跟著她們見證了一本藝術品的生成--從原稿印刷完之後的配頁、摺紙到裝訂完成,一本本書在女工們的巧手之下誕生了,想像整個工作臺上流暢飛快的動作就好像美妙的韻律般。也讓我知道原來在現代印刷裝訂技術普及、不過就距今大概百年的一戰時代,要閱讀一本書是多麼奢侈,甚至是需要經過那麼多繁複的工序與人工的作業,而作者琵璞威廉斯的厲害之處竟然可以把看似一成不變,可以說以目前看來毫無意義的書籍裝訂工作描寫的如此生動優美而細緻,其中一段有男孩為了喜歡的女孩努力親手客製化一本獨一無二辭典的過程更是讓我印象深刻,多麼浪漫的感覺啊。可惜在那個年代,女性意識尚未崛起,身為「第二性」的女性永遠是在黑暗角落的一群,更不用說社會底層的女性們的處境,女工們裝訂著一本本的書籍,諷刺的是她們基本上根本沒有機會閱讀自己親手裝訂的書本,這也是書中佩姬所努力追求,她希望透過知識翻轉自己身為裝訂廠底層女工的宿命,我想身在書本與知識唾手可得的現代真的非常幸運。
本書特別的是雖然以戰爭年代為背景,沒有直接描寫戰場上的烽火交鋒刀槍劍影,而是側寫戰場外受到各式層面影響的人們--裝訂廠許多男子被徵召,女性也投入醫療志工或軍火工廠的行列、學院停擺,校園變成臨時的醫療所、從第一線戰場受傷的軍人以及撤離的難民們,他們背負身體以及心靈上的創傷等...不直接描寫戰爭場景,但卻血淋淋的讓人感受到戰火的殘酷以及那個年代的不容易,裡面也不乏對戰爭意義的思考,值得讓人反思。
「她盯住我的視線,於是我感到更加平靜。她盯住我的視線,於是我沒那麼孤單。我在她眼中尋找自己的倒影,看到小小的我...茉德知道她沒在說謊。現在我在茉德眼中看見媽媽的憐憫 .. 茉德不需要妳....」
書中佩姬的雙胞胎妹妹自小患有自閉症,姐妹倆在母親過世後相依為命,對佩姬來說妹妹是個特別的存在,也對他有著特別而矛盾的情感,她深愛也盡力照顧著妹妹,撐起兩個人的世界,但有時也會負面的認為妹妹是她的負擔與絆腳石,佩姬覺得自己的生命被名為家庭與親情的繩索困住了。而隨著生活的轉變以及因為戰爭帶來的變化並結識不同的人,裡面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其實茉德也在成長與轉變,她學習了不同的生活技能、可以慢慢獨立處理日常瑣事甚至簡單的照顧他人,她更是毫無保留的支持佩姬追求自己的理想,她內心深處更清楚自己並不想成為佩姬無法展開新生活的原因。透過書中兩姐妹互相陪伴成長的過程,可以深刻感受到家人間的溫暖與羈絆,而茉德單純卻也認真生活的模樣更讓人會心一笑。
「她們的人生幾乎沒留下任何紀錄,所以她們的死亡也不值得著墨」那些詩人這麼認為,我心想。握筆的男人。
書中透過佩姬的視角,也帶領讀者思考了不少階級與性別的議題,佩姬身為女工,連要接近學院圖書館的機會都是得來不易,而當時在戰事背後照顧受傷的軍人、守護家園甚至維持社會如常運作的女性們,她們永遠不會留下些什麼,當時女權運動才剛起步,大部分的婦女仍然不被鼓勵思考,文學作品沒有女性作家,爭取婦女投票權也僅止於少數上流階層而已。佩姬當時對時代的不滿與思考以及那股想奮力爭取的意志力真的很讓人佩服,雖然她一度受挫甚至遷怒自己的處境到富裕階層的朋友身上,但她最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初心,為自己成功得到了改變的機會非常讓人振奮。
現代平權運動至今一路走來,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努力與淚水,我想更不用說有多少如佩姬一般在時代浪潮下經歷過掙扎與自我懷疑的女性,何其有幸可以享受前人努力的成果,我想我會更加珍惜,也推薦這本集文學、歷史、裝訂藝術以及生命思考的好書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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