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

　　傳說只要在鏡子前點燃蠟燭，並在午夜十二點削蘋果，就能見到死去的人。

　　這個方法有幾個注意事項：一，擺放鏡子的房間除了蠟燭不能有其他光源；二，蘋果皮不能削斷；三，在午夜十二點的整點削完蘋果。

　　為了這個不知真偽的傳說，小美每天認真地練習削蘋果──她有一個想見的人。

　　第一天，她在鏡子前擺上一根紅蠟燭，因為光源不足，她無法順利在時間內達成條件。第二天，她擺上更多蠟燭，並成功在午夜十二點完整削完蘋果皮，但是鏡子裡毫無動靜。她試了幾次，想見的人都沒有出現。

　　「傳說果然是假的，我怎麼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小美失望地打開電燈，吹熄蠟燭。

　　小美租的套房約十坪大，進門後右手邊是流理台，左手邊是浴廁，往裡走是一個小沙發區，再來是一張雙人床。除了浴廁外沒有其他隔間，可以說是站在門口就能覽遍整間房。

　　這個傳說並無限制使用哪一種鏡子，小美所用的是她平時整理儀容的全身鏡，她將全身鏡移到沙發前，蠟燭則是擺在茶几上。

現在的茶几擺了數十根紅蠟燭，不知情的人見到必會認為這裡在進行什麼奇怪儀式──是在進行奇怪儀式沒有錯。

　　鄰近聖誕節，小美買紅蠟燭的時候還主動跟店家解釋是要做裝飾用。

　　路上到處都是聖誕燈飾，幾個店家在店門佈置了聖誕樹，小美每經過一棵聖誕樹，心裡都默念著：聖誕快樂。

　　她和男友在每年聖誕節都會穿上聖誕老人的服裝，在街上派發糖果。今年，男友缺席，她也沒心情套上那大紅衣。

　　回到家中，屋內一片死寂，冷風從早上忘記關的窗戶灌進，小美打了個哆嗦，將窗緊閉。

　　茶几上仍是未收拾的紅蠟燭，小美無心整理，踱到冰箱前想找點東西吃。今日她加班到晚上九點多，回家路上隨便吃了碗滷肉飯，又在外頭閒晃一段時間，現下又冷又餓。冰箱裡僅存最後一顆蘋果，沒有其他食物，家裡連泡麵都吃光了，這段時間工作忙，小美沒有補貨。

　　無奈之下，小美拿出紅蘋果，坐到沙發上。看著眼前的全身鏡和蠟燭，小美心想，不如再試最後一次？

　　蠟燭的燈芯一一被點燃，小美關了燈，算準時間，刀子輕輕落在果皮上。

　　唰──唰──唰──

　　紅色果皮一段一段脫離果肉，小美全神貫注一邊注意手錶一邊削著果皮。

　　午夜十二點，果皮全數脫離。

　　小美盯著全身鏡，燭火散發的熱讓她覺得全身暖，也許今日會見到他。

　　突然一陣風吹滅蠟燭，四周陷入黑暗，小美慌張地打開手機手電筒，鏡裡赫然出現她以外的人影，那是去年聖誕節因車禍喪生的男友。

　　熱淚瞬間奪眶而出，她激動地往旁邊張望，然而人影只出現在鏡子裡。

　　小美靠近鏡子，想將男友看得更清楚，鏡裡的男友嘴唇一張一合，好似在說話。

　　「你在跟我說話嗎？你在說什麼？我聽不到，你能大聲一點嗎？」她哽咽地問。

　　男友微微一笑，小美的耳邊倏而傳來低語：「快點起來，不要賴床了，皮蛋。」

　　「皮蛋」是小美男友對她的暱稱，已經有一年沒有人這麼叫她。

　　「快點喔，不要睡了。」

　　男友就像以前叫她起床那樣，溫柔又寵溺的聲音滲入小美的身體裡，讓她不得不聽話。

　　──再不起來就不等你囉！

　　──好啦！起來了啦！

　　過往的對話躍入腦海，小美倏地睜開了雙眼。

　　「醒了！」

　　「太好了！就說擺蠟燭祈禱有用吧！」

　　「不要亂講，是小美有堅強的生命力！」

　　眼角泛起一陣酸楚，小美不禁大哭起來，不管是哪個世界，她的男友都不會再回來。

　　但那個人來把她喚醒，就是不想再讓她沉睡下去吧。

　　她明白的，那個人特意來點燃已熄滅在她心中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