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意識回到肉身,洋燭即時熄滅,代表招魂法陣已經解除。
「同一支魔法洋燭不可再用第二次!我又沒準備多一支!今晚只好到此為止!」
張子牙沒趣,只好散會。
沈初二叫住小崔:「要好起來!」
「我會!」小崔。
通靈是快速消耗能量的活動,沈初二感到非常疲累,昏昏沉沉,失去知覺的睡着了。他一直睡,睡到翌日傍晚。
甦醒時,發現身上的導管和電綫已全數拆除,人也感到自在。
此時,門外嘈雜聲驚動了沈初二,他嘗試緩慢下床,出外看個究竟。
裂!
裂…!
裂……!
幾度強光在門前閃爍飛舞,電流畫過整條長長走廊,劈哩啪啦的響聲一過,地上躺着三個黑衣蒙面人。
收勢。
太極、念動加上五雷,擊倒黑衣人的,正是棉花糖。
沈初二望向遠處的張子牙。
張子牙懶洋洋的靠在病房門外,作個可無不可的手勢。
「是甚麼來頭的人?」
沈初二猜想是同心堂的人,可是他根本不知張子牙還有多少仇家。
「是同心堂的人!」棉花糖搶答。
沈初二翻開黑衣人察看。剛才電光火石間,他完全看不到棉花糖如何出手,起初以為他們已被殺害。現在見只是暈倒,安心下來。
「為過世老大報仇!他們也蠻有義氣!」
「不要太天真!只是想搶功勞!想爭做新堂主罷了!」
原來松本零一直躲在病房內。
「菜乾那隻老狐狸,向所有小頭目發短訊,告知他們張子牙受傷住院,樓層房號都清清楚楚。」
「菜乾怎會知道張子牙行踪?警方絕不會公開疑犯資訊!」
「沈督察!莫非你一直都沒察覺,這層不單住着嫌疑犯張子牙,還有受重傷的督察沈初二;但這幾天,就連一個警員駐守也沒有?」
經松本零一說,沈初二才發覺奇怪。
「時光倒流了!回到有錢使得鬼推磨的年代!我們用錢駛開看守的雜差,幫派也可用錢買機密。」松本零詭異笑着說:「錢足夠的話,叫署長送宵夜來也不成問題!」
棉花糖插咀:「零!你這番說話未免太刻薄!」
沈初二:「我明白!你的身份,永遠和警方對立,仇視在所難免。樹大有枯枝,也在所難免,警隊其實並非你所說的那麼不堪。」
松本零:「面對現實吧!你只是想維護自己身處的體制罷了!但事實上,正正是因為你和小崔同是異類,才落得如此下場!」
松本零這番說話,促使沈初二回想,自己和小崔受傷的因由。以他認識智叔的處事作風;與他無關的工作,他不理。無法逃避的工作,他會想盡藉口不理。所以結論是,他開槍!他受賄!……導致他們兩個受傷,不是單純的意外。
「看來你們不打算把這些黑衣人交給警方?」沈初二。
「當然!」松本零閃身走近:「你不要打他們主意,他們是有用的傳訊工具。要警告同心堂,尤其是菜乾那老鬼,別再搞花樣!」
棉花糖覺得好玩:「讓我來!」
她掏出麥克筆。
「妳又攪攪震!」松本零。
棉花糖在三人額上寫上:「再來必死」四個大字。
松本零拍手叫好:「果然是作家!簡單!直接!」
松本零讚賞她,還是第一次,棉花糖沾沾自喜。
「別玩了!把他們拖出去!我們還有節目。」張子牙催促。
隨着燭光,迷迭香淡淡花香,通靈儀式再度開始。
五個人,張子牙、棉花糖、松本零、沈初二,還有小崔;他們都進入了托A的第一視點。
時間回到一月二日晚上。
金龍桑拿位於食肆密集的酒吧街。元旦剛過,慶祝活動遺下的垃圾,遍佈大街小巷,還來不及清理……
後巷內,大包小包垃圾更堆積得跟人一樣高,醉餿惡臭瀰漫整條小巷。
「我偷換了他的煙包,內裡只剩一支煙,煙內收藏着招魂符,招魂符燃起是信號!你們就出發!」
四十九個小鬼圍着張子牙,聽取行動指示。
「要小心!清補涼是個惡人中的惡人……」
「我的訓導主任也是惡人中的惡人,但我從未怕過他!」一個小鬼滿滿自信搶着說。
「可是清補涼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犯,相信你的訓導主任不是吧?」
小鬼即時畏縮。
「你們遇到他時,要第一時間弄熄他三陽之火。即是同時按着他兩肩和頭頂,令他剛陽之氣黯滅。你們有足夠人手,這點不難。」
「明白!」托A。
「再集合你們四十九人之力,足以令他動彈不能,無力反抗。目的是要知道指使他行兇的策劃人。要如何迫供,就要看你們天份和彩數。迫供技巧這方面是我弱項,沒本事教你們。」
「今次你也不去?」托A。
「你要知道!你們靈魂寄居在我體內,用了我多少能量?難得這條街滿佈食肆,我要把握時間,好好去吃點美食,補充補充!」
「可是跟上次不同,清補涼不同娜娜……」托A有點怯懦。
「你怕甚麼?是你自己說娜娜好無辜!誓神劈願要替娜娜尋冤!」張子牙氣結:「你已經死了一次!不可能再死多一次!儘管清補涼有點功夫底子,可是他無法傷你們分毫。最壞情況,只不過是他死不開口,甚麼也問不到,無功而回罷了!」
其他小鬼拍拍托A肩膀。
「去吧!又要做!又要怕!」張子牙已經有點不耐煩:「早去早回!這條後巷臭得叫人作嘔。」
張子牙揚揚大衣灰塵,走出大街。
金龍桑拿。
貴賓桑拿房,約三百四百平方,只供尊貴客戶享用。清補涼全無遮掩,光着身子,大模廝樣的坐在長板凳上。他燃起香煙,抽了兩口,覺得味道有點古怪,把煙支反覆看了幾遍;再檢視那個空空如也的煙包,在已無選擇下,他最後還是繼續狠抽狠呼。
突然,蒸汽中混集一股黑氣。他頭頂給重物壓住,接着兩肩也緊繃得無法活動。三陽之火一滅,眼前出現幾個小鬼。
他即時火起:「區區幾隻小鬼!斗膽來攪本大爺?」
小鬼一個接一個出現,紛紛撲上清補涼,緊纏着他的手腳,攬抱着他身軀。
清補涼眼見數不清的鬼魂糾纏着自己,就如被泰山壓頂,心裡涼了一截。他極力掙扎,可是用盡了全身氣力,也不能移動半分,全身冒出豆大汗珠;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開始沮喪……
此時,托A出現在他面前。
清補涼一下子就認出托A。
「原來是你!」
他記得在遊艇上那一刻,他一手把托A脖子扭斷那一刻。
「要來報仇?就憑你們?」
他仍然不把他們這班小鬼放在眼內。
托A二話不說,狠狠向他的命根猛力撐了幾腳。清補涼面容扭曲,死忍痛楚。
「說!誰指使你殺我們?」托A強裝出一副面目猙獰的表情。
清補涼依然呈強:「識趣……就快快……給我……滾!」
托A加重力度,再向他的要害又撐又踢。清補涼死要面子的強忍,眼淚直飆。
「說!主腦是誰?」
「你們……算甚麼?一千萬……就買起你們……四十九條賤命!」
托A無名火起!又是狠狠撐他十來腳。
「再不說!你的小弟弟就要報廢!」
事實上……已報廢。
「你們只不過……是陸老爺用來補身用的……只是有錢人的……補品!」
清補涼獰笑,已到了理智斷綫邊緣。
「指使你的!就是陸老爺?」
當托A稍有成功感,打算再問個清清楚楚時……頸後一下子被扣住;其他的小鬼,也像垃圾袋般,被抽起拋得遠遠,跌得東歪西倒。他們回神過來時,只見三個壯碩大漢,已經填補了他們的位置,按住清補涼。左右二人,一個光頭肥大,一個身材結實,束着長髮。肥大的雙臂紋有青龍;束長髮的胸口紋着老虎。背向他們的,站在正中的,又粗壯又高大,背上是個大觀音。一看就知是黑道中人。
青龍和老虎緊扣清補涼,大觀音一手把他的嘴擘開,另一面拾起地上打火機刷燃;把防風火機調到最火猛,火焰足足有一尺長!大觀音想也沒想,硬把火機向着清補涼嘴裡塞!
托A看得目瞪口呆,步步後退。其他小鬼畏縮到牆角,相互緊靠不停顫抖。
「小朋友!要報仇!就應該學我這樣!學到了嗎?」
大觀音回首瞄向托A,裂嘴大笑。
「你……你們是人…是鬼?」托A已經嚇得結巴巴,語無倫次。
大觀音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把火機塞得更深。烈火已在清補涼體內蔓延,火焰從他口中噴出,他喉頭咯咯作響,整個人在抽搐,身體不由自主扭動。
「你就好好享受!」
大觀音示意兩人放手,青龍和老虎遵命退到他身後。
「他今次死定了!」光頭肥大的青龍。
「若果不死!我們之後又可再玩多一次啦!」束着長髮的老虎。
大觀音走向托A。
「他陽氣太盛,我們之前一直無法接近他!今次總算報了仇!全靠你們做了爛頭卒!哈哈哈哈!」
大觀音嘻皮笑臉的作了個敬禮手勢。
回頭再觀賞一會清補涼痛苦的表情後,三個惡鬼滿意地笑着消失。
托A呆住。
清補涼勉強撐起身體,蹣跚的向浴池走去。
幾個小鬼哭叫托A:「走吧!我們也走吧!」
托A從燭火中跳出。各人意識回到肉體,驚心動魄的一幕過後,大家都靜止默不作聲。
「法醫說他曾喝下大量烈酒,莫非這就是體內燃燒的原因?」還是小崔先開口。
沈初二微微點頭。
他疲累不堪,根本無力答上一句話。兩次通靈,對他來說,是一趟通往另一個陌生世界的精神旅行;對於未完全康復的他,也是個勞累的旅程。
「陸老爺死前的反應,證明他並非整件事情的主腦。」
張子牙盯着沈初二:「想盡快找出元凶,要靠你了!因為,他們已時日無多!」
「時日無多?這話怎理解?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沈初二。
「因為我受傷,在醫院白白浪費了七日。接下的一個星期,就是他們的尾七。是他們留在人間的最後七日。」張子牙。
沈初二望向虛無飄渺的托A,托A雙手合十,眼神誠懇又堅定:「在往生之前,我們都希望為娜娜……當然,也為自己;弄清元兇是誰,我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沈初二微微點頭回應。
註:迷迭香的花語是「無法忘懷的回憶」。希臘人和羅馬人相信迷迭香可以讓生者安定,死者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