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的床鋪隔壁還有一間房間,有桌子有椅子的,一直沒有路過去。你媽說就是這間,這間就在這裡,怎麼會跑到那裡?
阿罵的世界好多元。已經多元到我跟不上的程度了。
她說,爸爸很厲害,蓋了一棟新房子。只有一層平房,沒有2、3樓,那裏有她的房間,有廚房、客廳。和現在這間長的很像,桌子、椅子、甚至她房間裡貼的照片,那邊的房間也都有。剛開始還能笑著跟爸爸說:你很厲害耶,又蓋了一棟房子。
後來開始困擾。她想睡那邊的房間,不想睡這邊的房間。推她的輪椅要去睡覺時,她會抵住門說:不是這間、我要睡那間,還會生氣,認為我們都不聽她的話、不尊重她。這種時候只有爸爸出面生氣她才會妥協:就睡這間,一直吵著要睡哪裡?
會不斷找路要「去那邊」,會不斷說我剛剛上廁所有看到那邊,怎麼上完廁所出來又是這邊?說我們都不帶她去、很「毋湯」,甚至會坐在廁所裡,等「那邊的路打開」,剛剛有過去、怎麼現在就又不行了?我不信,我要在這裡等。
直至我說我要上廁所,她才願意離開。
現在我可以接受了,接受她在那邊繞,接受她所有的無理取鬧。
你要陪我去那邊嗎?好啊。怎麼過不去了?剛剛還有地方過去啊?是喔,那不然我們先在這邊好了。
那邊的路有平嗎?我不知道,我沒有去過耶。
我剛剛看到那裡有一條路,你要陪我去嗎?好啊。怎麼又回來這間了?是喔,不然我們先喝一口水吧。
還有所有莫名的夢境。
有兩間人家在殺豬,我剛拿了一塊肉回家。
昨天到半夜3點半我都沒睡。你怎麼知道是3點半?有人在說話啊,應該是我的「拿機喔」。我只有在心裡想,你已經3年沒有聽「拿機喔」了耶。
最讓我難過的事:我昨天在夢裡會走會跑,今天起床還是要坐這台。
我很想盡量笑著看待這一切,但有時都覺得好難過。到底「長壽」這件事,之於人類,是一件快樂?還是一件悲傷?
我希望你的世界寬廣,無病無痛,能聽到、看到、感受到所有的美好。我只能盡力陪你,用你不累、我不累的方式,讓我們一起走完這段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