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年代 ? 是誰的奇歷 ? 又是誰,被時間的洪流推拖著連滾帶爬,被荼炭塵世搞到滿身泥濘奇妙莫名 ?
小程的父親三郎,一個中華商場裡的西服店師傅兼老闆,1992年中華商場拆除後便失蹤了,連同父親的幸福牌腳踏車也不見了。
作者隱晦敘事的功力,埋在每個人物的行為舉止描寫上,總是讓讀者不得不仔細地反覆翻閱某一頁,然後推敲作者設下的巨細靡遺。
小程的父親為何會失蹤 ?
而在爸爸失蹤前,我們都已經發現,他正在迅速地忘記一切,他會把準備要做的事寫在日曆上,然後預丟在門口。….他也會騎腳踏車出去,一整天都不見蹤影,最長的一次是三天才回來。回來以後總是說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頁201 )
我認為這段文字,其實正在說小程的父親應該已經有了老年癡呆的病症了,但身分為文學院教授的作者,其文學底蘊何能以一個專有名詞簡單帶過呢。
小程找尋父親的腳踏車的歷程,掀翻一個接著一個大時代中小人物的故事,人物也許是杜撰的,但故事卻歷史可鑑。
阿巴斯的父親巴蘇亞也有一輛銀輪之月腳踏車。當阿巴斯帶著老鄒留給他的軍用腳踏車,回到巴蘇亞年輕的時候隨日軍在馬來西亞曾經走過緬北森林小村落時,竟也發現被父親埋葬的軍用腳踏車,反而是老鄒的腳踏車在馬來西亞的海灘被偷走了。
薩賓娜的母親阿雲也有一輛腳踏車,隨著母親過世,腳踏車也被遺忘了,跟著來的當然是不知怎地不見了。
薩賓娜倒是有輛腳踏車,她自稱是腳踏車竊賊,實際上卻是穆先生託孤似地將腳踏車贈送給她,或說請她幫忙保管這輛來自偶然認識的朋友留下來的腳踏車。
作者在故事的最後,以母親見到騎著腳踏車的「我」的背影時,「我」轉身看見她眼裡打轉的淚水,如潮湧潮退再現實回歸的描述,隱約又坦然面對一家人可以追憶卻不想提起多年過去無聲無息的父親印記。
而母親與腳踏車的意象,早在書的一開始就已交代完畢,單章之題卻完全沒有出現在目次裏,這我很驚訝。這幾頁( 頁5~9 )母親小時候幸運躲過美軍轟炸,竟然因為驚慌失措,第一次騎腳踏車就上手的描寫,我只好將之當作是本書破題。
父親的腳踏車後來失而復得了嗎 ?
作者安排尋找失竊腳踏車的唯一線索來源之關鍵人物穆先生已過世的情節,似乎意謂一家人對父親應勿念,聚散是那個年代上演的情事經常。
閱讀的時候我聞到濃濃的台灣古早味,像阿布的洞窟中散發出來的所有物主人的曾經氣味。家屬留都不留,毫無眷戀地出清的已逝家人遺物,反倒成了收藏者梳理社會變遷脈絡的佐證。
整部小說漫漫半個台灣史,作者嚴謹考查每筆歷史資料,且以幾近學術研究的方式,設計編排這部小說的同時,自己也古董鐵馬收藏者~於現實生活中。
可以說小說寫的是台灣腳踏車產業興衰史,作者以失竊腳踏車之物為故事主軸,人的角色反而是這些腳踏車的背景。時空的鎖定則用了大時代發生的事件,因此毫無錯置空間。當失竊腳踏車群像被時間線串起,也默默地埋伏著每個角色之人的因緣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