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前篇:【驚悚】《夜逃亡》(三十七)
當柯洛羽提出將案件送交國民法庭時,倪莉渾身發寒。
目前媒體鋪天蓋地都洗著藍克替天行道的論點,若變成國民法庭,豈不是輕判?而倪莉的不妙預感,隨著審判長開口而逐漸印證。
「此次審判庭中,檢方以殺人罪與過失殺人罪起訴藍克,而辯方律師堅持不認罪。本庭檢視此案證據,今日檢辯雙方的論述皆有疑點,在此次皆未能辨明兩大爭點——也就是『被告蘭克的生理狀態』與『藍克犯罪的直接證據不足』。」
這是「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嗎?沒人做得好?
倪莉很明顯感到法庭對藍克的偏袒。明明倪莉和蘇姿萍都「親眼」目睹了藍克殺人!結果現在竟然還說藍克犯罪的證據不足?
「而辯方所提交『國民法庭』申請,確實合理。此案具有公共性,案件發生在公眾運輸載具上,且案件備受國民矚目——」
正義是什麼?
倪莉為什麼要擅自期待?
「——但是,」法官的一個轉折,讓旁聽席的倪莉心情高低起伏,像是在暴風雨的大海中乘坐海盜船一樣,「國民法庭一事,需交付委員會審查,並非一日之事。因此,本庭暫時裁定九月十三日進行二次準備庭。」
「法警,將被告押回。」
倪莉鬆了一口氣。
只是「暫時」裁定是什麼意思?倪莉有些疑惑。她看了看四周,看到了有點嚴肅的檢察官,他正收拾東西。
兩名法警再度一前一後押解藍克,而藍克再度出了法庭的木柵門,再度走過了旁聽席中間的走道。粉絲們再度歡呼,像是在迎接著他們的英雄一般,而鐵鍊拖著地的喀拉喀拉聲就成為歡呼聲的低沉基調。只是歡呼暫歇,鐵鍊也停了下來。
「等我啊,倪莉。」
倪莉抬頭,與剃了平頭的藍克四目相對,努力隱藏住怨恨、恐懼等等複雜的情緒,不想落於下風。
只是,倪莉突然意識到——這個殺人犯叫出......她的名字。
「快走!」
法警這次更緊迫地驅趕藍克,像是個稱職的牧羊人在趕羊一般。可惜他們敢的是狼,而非羊。藍克動也不動,再度說:「倪莉,等我回來。」
「走!」
膚色白皙的藍克這才燦爛一笑,轉頭離去。哪怕他是囚犯,他也握有主導權。
倪莉的寒毛再度直豎。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真正讓倪莉害怕的,是她竟有種「熟悉感」,彷彿曾經聽過藍克這樣「溫柔」的話語。哪怕是最殘酷的噩夢中,倪莉都不曾有這樣的聯想,究竟是怎麼回事?
「共我後生還我!(把我兒子還給我!)」後方的老翁似乎試圖撲向藍克,但未成功,因為老翁座位旁的瘦子是個藍克男粉。瘦瘦的男粉絲用他細瘦如柴的雙手抱住了外表壯碩的老翁。老翁試圖掙脫,因此兩人扭打成一團。而藍克早在法警的強制引導下,離開了法庭。在法官指示下,其他的法警架開了老翁跟瘦子,才維持了法庭的秩序。
等藍克的鎖鏈聲自走廊遠去後,法官才宣布退庭。
倪莉坐在原地,她必須問清楚。
「妳不離開嗎?其他人都要走了。」一旁的蘇姿萍親切地問道,「妳還好吧?」
倪莉看著自己的恩人,心中卻有種怨懟。但死刑與否攸關個人信仰,退一萬步來說也是法庭最終才會判決的。於是她藏住自己的小心思,佯裝正常,半真半假地說:「我沒事。」
「妳在發抖欸!真的沒事嗎?」
蘇姿萍這麼說,倪莉才突然發現這件事情——自己原來在「顫抖」啊。怎麼回事?
「妳額頭好燙。還好嗎?會不會冷?需要外套嗎?」
「沒事啦。」倪莉強顏歡笑。「我有外套。」
難怪剛才會覺得暈暈的,看來是剛才被潑水後又吹了冷氣,感冒了。倪莉拿起自己擺在座位上的外套,一摸還是表面乾了,裡面卻依舊濕了,不僅有點尷尬。
就在此時,胖胖的蘇姿萍一面從右向左替倪莉披上風衣,一面解釋,「這是平價服飾店買的風衣,很保暖。走吧。」
「不,我想問檢察官『暫時裁定』是什麼意思。」倪莉抗拒。
「我可以跟妳說喔。」
就在此時,柯洛羽討厭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傳來。
「我要問檢察官。」倪莉語氣冰冷。
「今天妳們開庭講的話都很棒喔!」柯洛羽嘟著嘴裝可愛,活像個賤女人忽視了倪莉的話,「來,姐姐跟妳們說,暫時裁定就代表「暫時」裁定,也就是可能改變囉。妳們期盼的二次準備庭可能等不到,之後妳們必須好好注意在外面的安——」
「——柯律!」
警告的聲音打斷了柯洛羽貌似和善實則暗藏鋒刃的話語,是穿著紫邊黑袍的檢察官。「妳若威脅當事人的話,我會呈報律師公會。」
「姚檢,我只是提醒當事人啊。」柯洛羽狀若無辜,「畢竟最近外面挺亂的。那我就先走了。」柯洛羽離去時秀髮飄動,嘴角似乎揚起輕蔑的笑意。
「案號XXX無關人等,快點離開!」審判長催促。
「該出去了。」檢察官跟著提醒一聲,便要離去。
「檢察官先生,我想問一些事情。」倪莉慌忙起身。
檢察官一頓,露出側臉,有些煩躁,「那就外面說!快點!」
倪莉連忙拿起了自己的半濕的外套跟包包,蘇姿萍為她披上的風衣則直接滑落。她跟了上去。而蘇姿萍撿起掉落外套,也跟了上去。
走到門外後,檢察官指了指走道上牆邊的空椅子。「妳們可以坐。問題多嗎?我只有幾分鐘。」
「不多,就『暫時』裁定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暫時的?」倪莉沒有坐下,而是連珠炮似地追問。
「妳們原告方真的該雇用律師的。」檢察官嘆了口氣,像個苦惱的老爸爸一樣,揉了揉他髮線略高的額頭。「簡單跟妳們說,因為柯律師申請了國民法庭,有可能在下次準備庭前通過申請,原定的準備庭可能就此取消。」
「取消審判?」倪莉嚇了一跳。「直接判無罪嗎?」
「可能會改開國民法庭。」檢察官指指牆邊國民法官的宣傳海報。
倪莉還想追問,但檢察官已經趕去下個法庭了。
*****
剩蘇姿萍跟倪莉相處時,兩人氣氛有點尷尬。一旁國民法官的宣傳海報,只有簡單寫著「我也是國民法官」,然後一堆職業,下面寫著「您我都有改變司法的可能」!但倪莉看起來就像是陪審團制的變形。
「妳需要坐一下嗎?」蘇姿萍問倪莉,「外套要不要重新披上去?」
「不用了。」倪莉撇開頭,刻意不面向蘇姿萍。「我得趕回醫院。」
「醫院?」蘇姿萍的語氣有些激動,那種驚訝不似作假。「哪間醫院?怎麼了嗎?」
「藍克不該逃過死刑的。」倪莉忍不住回頭,斬釘截鐵說著。此時她的眼神忍不住流露出怨恨。「妳不該為藍克說好話的,妳沒資格!我男朋友被藍克殺死,而且我家被藍克粉絲攻擊,現在我媽跟女兒都在生死邊緣,現在我根本沒錢......」
「聽起來妳很需要幫忙——」
「——我不需要。我先走了!」
倪莉不想聽蘇姿萍在那裏闡述她的大道理了。她連忙走下樓梯,而蘇姿萍也終於沒有跟上來。她感覺很淒涼。今天早上審判前被一個光頭男子潑水襲擊,審判中間還得忍受律師的胡說八道。她怎麼不知道有律師可能會對審判更好?她現在怕錢不夠啊!法律?
法律?法律!
法律沒有制裁惡人,反倒是限制受害者不能報復,就任憑好人乖乖被欺負。
呵。
剛才藍克離開時,後排那個老翁跟瘦竹竿的藍克粉絲打架時,法警還不是只能架開兩人。而藍克同樣受萬人崇拜,粉絲崇拜偶像根本不需要原因。而受害人是藍克的「敵對方」,被粉絲所厭惡也毫無道理......
倪莉本來一下樓就打算快速穿越十字型的走廊,直奔門口的時候,她又聽見——
嗚嗚嗚嗚嗚。
是剛才法庭後排哭泣的老翁。
被法警架開後,老翁現在就在為民服務中心前的木桌坐著,哭得非常傷心。看見比自己父親生前還蒼老的老人哭泣,倪莉同樣悽慘的生命不由得有了共鳴。本來,是該快點趕回醫院的,但她還是走了過去。
「阿伯,我拄才佇樓頂有看著你啊(我剛才在樓上有看到你啊)。」倪莉用著不流利的台語試圖安慰,「我男朋友嘛共藍克刣去(我男朋友也被藍克殺了),我......」倪莉一時辭窮。她又能怎麼安慰人?她自己根本自顧不暇。但她想起了剛才在樓上蘇姿萍禮貌性的詢問,她鬼使神差的問出:「......我會使共你鬥相共無(我可以幫你什麼嗎)?」
不過若阿伯真的說自己需要幫忙,自己恐怕也只能指引阿伯去一旁的服務中心去抽號碼牌吧?
阿伯沒有說需要幫忙。
而阿伯就跟倪莉說起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自小就由阿伯自己當單親爸爸好不容易養大的,兩歲時媽媽就過世了。從小就矮矮胖胖的,一直被同學欺負,不太會打架。上國中時,阿伯的錢常常被偷,問了才知道是被惡霸勒索。但後來孩子很用功,高中時功課突飛猛進,考上中部國立大學的電機系,很成器。
喜歡創作的孩子,還雙主修了某個文科,真的很優秀。原來阿伯的兒子是倪莉那不知隔了好幾屆的小學弟啊......死在車禍而非藍克刺殺的可憐孩子。被卡車撞死的兩人,在審判中毫無存在感,彷彿微不足道一樣。
阿伯沒有說自己需要什麼。但倪莉能深深體會阿伯的需求。
很簡單,無非是「公道」二字。
再多說都無益,唯有讓藍克獲得真正的懲罰,才能弭平他們這些受害者或受害者家屬的不甘。哪怕因為邁向人權進步的大方向,變成無期徒刑倪莉也勉強能接受。
但從今天的法庭上,哪裡看得到藍克的後悔?
透過柯洛羽傳達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只看到藍克想要「無罪」的決心。
時間接近十點半了,倪莉看了看手機,連忙說自己要走。結果才站起身,她的臉就感到突然一陣劇痛。
啪!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差點跌倒,扶在了服務中心前木桌的邊框上。
「——把錢吐出來!」後方有老婦在嘶啞地吼叫。
恍惚間,倪莉轉頭,看見穿著黑色長裙的老女人狀若癲狂,又是一個巴掌揮了過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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