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去墓園其實沒什麼可怕的,法國的公墓並不是什麼陰森、髒亂、黑暗的地方,反而在夏天的巴黎顯得涼爽、靜謐、撫慰人心。
特地造訪一趟位在巴黎 20 區的拉雪茲神父公墓(Cimetière du Père-Lachaise),這座由拿破崙所設立的第一座公共墓園,占地43萬平方米,是巴黎市區內最大的公墓。
「每一位公民,
無論其種族或宗教為何,
都有權利得到埋葬。」
這是當時法國大革命後,拿破崙擔任第一執政官時的宣言,也正是落實人人生而平等,皆應享有埋葬的空間,不應該被宗教所把持的理念。
在法國,臨墳墓而居,可不是什麼不吉利的事。墓園裡處處可見人們在跑步、樹下聊天,其實就像是個特安靜的大公園。墓園旁的房價據說也是持續走高(有些靠近名勝地區的公墓價位更高),甚至還有旅行團會專程驅車前來參觀,跟台灣文化相比,確實大相逕庭。
其實人打從一出生,就是不斷跟死亡鬥爭的旅程。
但人類比其他動物更幸運的,就是可以擁有對死亡的預兆,並會想要設法延長生命,對抗死亡。
人類的複雜是社會性的,這種複雜在於,永遠不會自我設限,人類會想盡辦法盡情的喧鬧、跳舞、歡騰,就像辦理一場1萬零500名選手,千萬遊客參與的奧運會一樣。
辦活動,對生命有什麼意義?
人類如此的不安份,躁動的生命,我們為何不能像其他動物一樣,吃睡等死就好呢?
我想,是因為人永遠渴望不朽,渴望被人記得,這種對於無聊感的永恆恐懼,讓我們不斷的思考死亡,但也正因思考死亡,所以才懂得要如何活著,想留下些什麼。
西班牙哲學家費南多‧薩巴特教授曾說過:
「如果死亡是無盡的孤獨,
社會就為我們奉上永恆的陪伴。」
如果死亡意味著無法有任何作為,那麼社會,就是要透過集體的力量,做點什麼,像是創造了百萬種的工作,留下千萬件藝術創作。
因為死亡,會抹去一個人個體的差異,讓眾生歸入塵土;但是社會,提供了角色、職位跟受人尊重的機會。是社會,賦予了我們活著的意義,像是用藝術提升我們的五感感受,用音樂撩動人內心的慾望,用財富權力讓我們獲得尊崇,最後,再用死亡將一切都剝奪走...
死亡的寂靜無聲,對照社會的眾聲喧嘩,就像奧運會的歡騰,對照當時選拔失利或錯失獎牌選手們的心境一樣
就因為渴望不朽,所以人生才複雜
人們厭惡死亡,因此才會打從心底努力捍衛自己活著的權力。因此,有人選擇從容赴死,有人是意外離世,有人得以安享晚年,有人豁出去賭上一切...這些對生而為人的價值批判的複雜性,方方面面,其實只為了要證明,我曾經活過而已。
我站在拉雪茲神父公墓良久,偌大的公墓,空無一人,卻又彷彿觸摸到許許多多不安分的靈魂。
叮噹,叮噹,叮噹!守墓人搖響手上的鈴鐺,提醒我們墓園即將打烊。
打烊?如果人生就是不斷跟死亡鬥爭的旅程,我們根本無法有停下來的時候,我們何時休息?還是要等到雙眼一閉,才算是人生的打洋呢?
我望著一路走來的磨石子路,路上一顆顆鬱鬱蔥蔥的綠樹,交錯著絕美的墓碑雕刻,宛如一間露天的博物館,我們忙著尋找埋葬在此處的名人,就像是在玩定向越野或是尋寶遊戲一樣。
像是有巴爾扎克、普魯斯特、奧斯卡·王爾德等作家(真的需要花些時間找才找得到)
音樂界的詩人蕭邦、法國歌手皮雅芙、搖滾巨星莫里森,作曲家比才
數學家傅立葉,畫家畢沙羅,舞蹈家鄧肯等
超過 200 多位名人都葬在此處。而拉雪茲神父公墓共埋葬了超過100萬人,其中包含5場戰役、大屠殺或是集中營的受難者們。
活著降生在人間,便是降生在人們的中間,總歸是生活在社會中的;哪麼死去,其實就是終止了我們與社會的互動,終止了我們貫徹情感、慾望跟思想的機會...
既然死亡是命定的必然,那麼活著時,就請好好保護好你生命的複雜性吧!
你我都是特別的,我們無論出身、種族、宗教、富貴,只有你貫徹你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分,明白自己要做些什麼,才不枉你活著,不枉你活過。
運動員是如此,你我,也都是該是如此
p.s.在這喧囂的奧運期間,能到一個靜謐處獲得反思,很是難得,真心推薦來巴黎的各位去看看,真的超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