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風》──細膩情感下的掙扎與苦痛　作者：柳夢

作品連結：《朗風》　作者：柳夢　

　　之前追完這部作品之後在完結那篇留了個言講了些小感想，裡頭提到這是我的在蕉園追完的第二部小說，但後來想想好像不是，因為在此之前還有一本《五行劍術師》（抱歉了誠金，只好偷偷幫你打廣告來謝罪了）被我忘記了，所以應該是第三部。

　　好這不重要。

　　情感這種抽象的概念，既說不清又道不明，一直以來都是小說中非常棘手、難以處理的部分，如何表達得不爛俗又真摯深刻，不只看作者的功力高低，還看讀者的電波對不對的上、能不能共情。而這樣一個看起來吃力不討好的要素卻往往是小說的核心，好的情感描寫與表達讀完就頭皮發麻，壞的只要兩行就能讓你想直接按叉叉。

　　朗風是一部BL小說，理所應當的主軸應該會是兩位男主角──千朗與惠風之間的感情經歷，但這部小說吸引我的地方卻不是這兩位之間的故事，反而是其他各種複雜多樣的情感令我留連再三，打個比方的話，主線像是支撐起花朵的莖幹，而那開枝散葉的其他情感則像是那奪人眼球的繽紛燦爛。

　　愛情小說裡最好看的不是愛情，聽起來很怪，但對我而言的確是如此。先說陳叔，陳叔在故事裡頭是千朗的管家，他知道千朗的許多秘辛，雖然身為管家，但卻如同父親，不是家人勝似家人。

　　柳夢在故事自然進行的期間於側面偶爾寫一點他們生活中相處的小細節，堆疊形象的同時還堆疊了角色之間的情感，藉由一件又一件相處的事蹟以及千朗本家的態度做對比，使得陳叔與千朗的情感變得無比立體鮮明，令抽象的概念直接轉化成具體的痕跡，把這份「沒有血緣的親情」刻畫得既生動又令人印象深刻。

　　文中還有另一種「有血緣的親情」，體現在另一位主角惠風的家庭上。某段劇情中，惠風帶千朗回老家烤肉，幾人之間的互動及談話展現出了兩老開明的思想，但僅僅是這樣的話並不足以抓人眼球。我聯想到前面惠風的待人處事以及思想觀念，不禁與烤肉這幕連結起來，一個人的性格往往是過去的一切所堆疊造就而成，如今的惠風能夠展現出這個面貌，徐家兩老的言傳身教必定是功不可沒，使得展露兩老善良開明的同時又再次體現了惠風的性格有多真實立體，在我看來這是以另一種方式來呈現另一種親情，只能說作者真的很厲害。

　　而作為主線的愛情當然也不遜色，相處的細節充份地帶出了戀愛時的各種面貌，思念、在意、貪戀在一起的時光、貪圖纏綿的片刻歡愉、公私分明的成熟穩重，許許多多的片段透過細緻的敘述以及適當的安排呈現出和諧的畫面，使我閱讀起來格外舒適且能融入劇情，對話流暢自然的同時也替角色們鞏固了性格與形象，一來一往讓原本靜止的小說世界開始轉動，畫面開始流淌。

　　當然，作者也不是只有描寫這些美好的畫面，與之相反，「掙扎與苦痛」的篇幅還比較多。諸如千朗的身世、千朗承受的各種心理壓力、惠風與泰煦彼此間互相理解卻又難以放下的情感、千朗與惠風之間的誤會與不理解、千朗與家族間的糾葛，這些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二的故事篇幅，揭露出許許多多的不圓滿與無可奈何，和前面調性差很多，但並不會因此讓故事顯得抑鬱。神奇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很有邏輯地連貫了起來，相輔相成，最終會發現這些背地裡的掙扎與獨自吞服的痛苦，交織而成的正是作品一開始所呈現的那些細膩的情感。

　　我很佩服這樣環環相扣的設計，能讓故事顯得更加真實，可正是因為如此，反而將某些缺點給放大了。

　　首先是第十八章與第十九章出現了動搖主角事業的不利事件。我一開始覺得出現這種劇情才是正常的，劇情若一直順風順水以小說結構來看不免平板，但於我而言最影響我的是會讓前面建立起的真實感變得虛幻，畢竟真實的世界可不是什麼友善的烏托邦，適時的安排挫折更能襯托主角們的成長。然而當我正想稱讚作者的細心時，事件就這麼結束了，就兩章，短得我還沒回過神來就結束了，相比前面描寫兩人情感時所用的篇幅與各種小細節，這邊的過渡就顯得非常急躁，很大程度破壞了一路看下來的體驗。

　　柳夢當初的回應是擔心這種非感情線的事件如果寫太多怕讀者不想看，這不無道理，然而我覺得非常可惜。這個事件若是處理的好，就更能呈現兩位主角在工作上的面貌，否則一直空泛的說他們很有能力很優秀，其實我是無感的，沒有實際的例證沒辦法說服我。

　　可能有人覺得我看愛情小說知道他們工作能力有多好要幹麻？乖乖給我談戀愛就行了！對此我只能說膚淺，角色之所以能深入人心，恰恰是因為其塑造的結果足夠飽滿、足夠真實，足夠活在你心中。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展現角色的某一部分，然而卻被草草帶過，就像用拼圖拼出一幅桌子的圖畫可角落處缺了一塊，你依然知道缺少處是桌腳的位置，但你卻永遠不知道桌腳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花紋。

　　再者，從二十章左右開始，整體的敘述變得較為粗糙平板，為交代而交代，基本上就是在趕劇情，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大綱（又出現這個說法了）。朗風的簡介裡寫到作者喜歡寫對話所以會有很多對話，然而從二十章之後對話變少，基本上都是用敘述在交代劇情的走向，雖然依舊能理解故事正在進行，但與前面的部分相比就顯得，沒那麼好看。當然啦，這部分有被那環環相扣的設計救回來，因此讀完仍然會覺得這部作品瑕不掩瑜，可是就，很可惜。

　　在第二十七章的留言中我提到了這個章節「遂」字用的很頻繁，出現了三次，可能一大部分人會覺得靠北啊這個人也太龜毛了吧，整章幾千字，一個字出現三次是會怎樣嗎？一來是「遂」字並不像「的」字一樣是助詞，他有他的責任在，「遂」就是「於是」，不只承先還得啟後，在我的體感上等於同樣的詞用了三次，即便相隔了一些段落，但閱讀起來它們是很接近的，加上我閱讀速度比較快一些，對我來說重複的感覺又更強烈。二來是「遂」這個字相比於白話的「於是」，節奏偏精簡短促，且沒有感情，說白了就是不會拖泥帶水、非常「旁白」的一個字，對我而言看見這個字會認為這段就是個過場，而作者想用精簡的語句帶過，因此一章裡出現三次，我的體感就會變成整章都在過渡，整章都在帶過。

　　但說實在的，這樣有錯嗎？完全沒錯。這樣行不行？當然行。那我為什麼要講這麼多好像這樣很十惡不赦很該死？因為前面寫得太好了。這是一種比較的概念，前面拉高了我心中的期待與水準，我自然會認為後面也該如此，以讀者的角度而言其實這只是小問題，有多少人、甚至是會不會有人有相同的感受都還很難說，但若以作者的身分來看，嗯……這後半部小說的內容頂多算個初稿，畢竟前後水平不一。

　　最後，是關於副標題說的「掙扎與苦痛」，其實我覺得朗風這部小說最想寫的，反而是這些「掙扎」和「苦痛」，雖說這些要素交織出的細膩感情讓人看得非常舒服且嚮往，然而背後這些看不見的陰暗才是真正的發人省思且有所共鳴的部分。

　　但很抱歉，問題和上面有點像──不夠，表達的不夠掙扎，描寫的不夠苦痛，相比前面的情感而言，這些掙扎和痛苦就只是因為寫了掙扎和痛苦，但依然抽象。千朗患有PTSD，害怕汽車前座、害怕到醫院探病、害怕分離，這些行為在前面的篇章都有隱隱約約地顯露一小角，但後面揭露的力度卻沒有衝擊到我，我沒有太深刻地感受到千朗所感受到的壓力，我知道千朗的身世悽慘，我知道惠風因為不了解這些而對千朗有所誤會，但我依然無法像看前半部那樣沉浸於後半部的劇情。

　　我會將這些歸咎於敘事角度的緣故，因為這整個後半部要講的東西有很大一部份都屬於心理活動，在第三人稱的上帝視角下很難呈現這些。比如說陳叔住院的篇章，想藉由陳叔的角度向讀者解釋千朗的那些異常舉動，但這裡使用的是第三人稱，充滿了距離感，削弱了本該沉重的情緒，加上那有些趕場意味的敘述，整個篇章就很沒有感情且急促。這裡如果使用第一人稱，從陳叔的角度出發，我想效果肯定會完全不同，尤其是陳叔看到千朗拿著刀指著自己胸膛的那一幕，會非常有衝擊性。

　　還有惠風和泰煦之間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太少。講述惠風和泰煦的過去的篇章只有第二十七章前半那短短的不到一千五百字，我大概算的可能更多可能更少，這一千五百字裡包括了惠風為何喜歡泰煦以及兩人為何分開，實在是太短了，短到我還來不及共情就結束了。緊接著讀者就只能依據這短短的篇幅來說服自己，啊，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惠風無法放下泰煦，甚至是面對他喜歡了十五年的千朗也不行。

　　前面花了幾萬字譜寫千朗與惠風之間的戀情，然而為這份戀情轉折點背書的就只有那一千五百字，太薄弱了，我認同惠風的兩難，卻不理解他的行為，認同來源於這一千五百字交代給我的背景，不理解則是因為敘述的份量不對等，天秤沒有被平衡，在我看來惠風對千朗的感情是足以令他斬斷和泰煦的羈絆的。

　　其實講來講去都是同一件事，柳夢自己也說因為一些因素就暫時如此呈現待日後有心力再修文，別看我好像嫌棄的部分很多，但其實就只是把當時看完的留言再展開來講一些而已，再提供一些主觀的想法供參考，有點碎碎念的感覺語句不是很流暢，加減看望莫怪。若是日後修改完成請務必通知我，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