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令無絕 》驚蟄驟醒-下

《 長令無絕 》驚蟄驟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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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子聞言,怒不可遏,「說甚呢?妳擱這消遣誰呢!」她氣得直跳腳,「妳這麼大個娘子,白長這麼大的年歲,卻是個睜眼瞎子不是?賊婆娘,一點眼力也無;妳是若個眼見我與她薛妧好--嗚!」她叫罵著,不承想,嘴裡猝不及防被人堵上一塊餅。


  「哎呀,這柴垛子,兒眼瞧著可真個沉;宜子便這般擔著柴走了一路,想來必定辛苦!眼下暫且歇著先。這新熟的餅子可香可軟了,宜子快嘗嘗;餅要是擱久,便無這般滋味了!」見孫宜子又想說話,薛妧掐緊手中的餅,朝宜子嘴裡使盡全力又按進去幾分。


  阿虞的目光,在兩小娘間來回打量了一陣,「我還道妳二人當日在破倉院便撕破了臉,原是我與妳孃多心。」


  奮力之下,叫薛妧脹紅了臉,「那是孃與虞姨不知,兒與宜子,--而今,--可要好了!而今......孃不在時......都是宜子......陪兒遊戲解悶!」她氣喘吁吁道。


  「嗚嗚--」宜子哽著口氣,雙眼泛紅。她搖頭晃腦,邊不住推搡著薛妧緊掐餅的手。


  「破倉院之事,她早向我賠過不是......宜子勤奮,做事能幹,想她當日......定也是一時糊塗!咱每既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爭有無法釋懷之事--」


  六娘在邊上瞧得一愣一愣的,直覺不對。


  「妧、妧娘,莫......莫要強塞......仔細噎、噎著宜子!」她有心勸阻,卻冷不妨被阿虞攔下。


  「欸,妧娘既說和解了,兩小丫頭鬧著玩,六姐還較真了不是?呵,仔細小兒善變,回過頭來,反也指著妳高罵聲賊婆娘去!」她話說得輕巧,說起「賊婆娘」三字卻甚是咬牙切齒。阿虞冷笑道:「況且憑宜子那身力氣,她要不喜,使力掙開便是;妳還能怕她被妧娘傷著不成?」


  即便兩小娘年歲相仿,一個是自小擔柴打雜做粗活長大的,與先天不足被嬌養大的,氣力到底不同。


  薛妧叫宜子掐得生痛,卻仍作若無其事,「施藥院一事不消阿孃操煩,孃自忙活去罷!兒找宜子作陪;宜子她可機靈了,有她幫襯,想必不生差池!」她又尋孫宜子作由頭--眼下無論如何,兀是以支開阿孃為先。


  「嗚!」孫宜子睨了她眼,眼帶鄙夷。


  薛妧能感受到,宜子掙脫的力道越益加重--


  「每日食餐,我蒸餅分妳一塊。」她背對著六娘,用口型不動聲色道。


  宜子手裡動作一遲,然一雙八字眼兀是波瀾不驚。


  「兩、兩塊,全給妳!再多沒了!」


  她看到孫宜子目光流轉了一瞬,卻也僅是一瞬......


  就在薛妧幾近放棄之時,卻是六娘訥訥地開了口:「是、是麼?宜子妳......妳是真、真個能幹。妳與妧、妧娘......重新交......交好,甚......甚好!」她滿懷歉意道:「當日情、情急......打、打妳,我也......糊塗;妳莫......莫要計、計較......啊!」


  孫宜子停止掙扎。


  --薛妧見她委屈巴巴地望著六娘,本已泛紅的雙眼好似更濕潤了些。


  見孫小娘不再動作,薛妧怯怯地鬆開對她的箝制,試探似地挽著她的手。宜子一臉不置可否,只是用某種莫名熱切的古怪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六娘瞧。


  六娘當下被她看得迷糊,面上漸顯幾分遲疑。


  薛妧怯生生道:「孃,兒同宜子去矣。」她冷不防打斷宜子與六娘的眼神交流,拉起宜子便要往院門行去。


  饒是孫小娘一把乾瘦的骨架乍看不生肉,人倒是真有幾分氣力在。薛妧拉了她兩把,後者兀是紋風不動。


  孫宜子沒好氣地睨著薛妧。


  如若目光能殺傷人,薛妧想,她自認單薄的臉皮約莫已被宜子戳穿無數個大窟窿......



  「妳、妳們,可有事瞞、瞞著......」六娘道。


  阿虞在邊上看了一陣好戲。見六娘神色搖擺,怕是又改心思。


  她忙不迭上前,笑吟吟地攔下六娘,「六姐也是,真個愛操心的!」虞娘邊說著,邊朝薛妧暗地裡擺了擺手。


  「妧、妧娘......」六娘被阻,急得伸頭探腦,巴不得直越過虞娘去,卻被阿虞從容地阻攔下來。


  --仰之彌高啊!


  薛妧望著阿虞高挑的背影,神色感慨;對於阿虞先頭把她評得一無是處之事,幾近釋懷。  


  窘迫叫她無暇領會虞娘瞻前忽後的心思。


  在虞娘高亢的調笑聲中,薛妧脹紅著臉,硬是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孫宜子拖出廚院外。

  

  離了六娘的眼,薛妧旋即鬆開宜子,悄聲道:「是我孃多慮了。施藥院我自可去,本不需妳作陪。妳若不願隨我同行,亦是無妨。」


  孫宜子把著餅,慢悠悠地喫將起來,不置可否。


  薛妧見狀,不再搭理宜子,未承想宜子卻老實地隨她並肩行了一路。


  「哼!騙子!」


  過道上,罵聲驟起。


  薛妧一愣,抬眼只見孫宜子忿忿地啃著餅,一雙銳利的八字眼審視著她,好似想把她薛妧給捅出千瘡百孔。


  薛妧納悶。


  記憶中,她薛妧可未嘗開罪過她孫小娘,卻未承想過宜子心狠,昧下她的香包暫且不提,又能昧著良心將她推下枯井,若非她薛妧命大,今日只餘一具枯骨。


  思前想後,對於宜子,她自認問心無愧。


  宜子倨傲的情態,觸動薛妧心火。


  --小小年紀,心思也忒歹毒!



  適才廚院人多眼雜,她怕被瞧出端倪,遇事也只得一味吞忍。眼下既只餘孫宜子一個半大丫頭,她又何懼之有!


  「呵!真當我稀罕妳?」薛妧捏著鼻尖,一臉嫌棄地反譏道:「妳就是個衣著破爛的骯髒丫頭,身上一股子臭猴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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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鐵熊-這個名字很難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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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娘擱此作甚啞謎?   阿虞顯然話中有話。薛妧心底泛起一片小小的疙瘩;她圓睜著雙長眼看向虞娘,喜怒不顯,只是默默地聽。   阿虞猶自話嘮嘮著:「妧娘今年也滿九歲了,恁地還像個不知事的?且不說藥翻沒了,沒膽氣討;這一身浸過水的衣物又濕又重,直穿在身上,渾不知冷也似地,也不知該換
  "撲通"一聲。   養心丸連瓶帶藥墮入盆中。不多時,剩餘的藥丸便在微泛著油光的汙水間悉數化開。   薛妧雙目緊閉,深吸一口氣;在吐出胸口鬱氣的同時,她沉著臉,將滿溢著藥香的濁水一掌拍翻。 ***   陣陣炊煙夾雜著麵餅香氣,時不時自熱烘烘的廚舍裊裊升起。
  ——慧光心底又是一怵!   「初夜後夜,經行坐禪;唯於中夜,洗足入室,右脅而臥,屈膝累足。恁地有兩小童子,中夜不眠,可也是曾在如來面前,立過誓要不休不眠?呵呵呵呵呵。」邊嘮嘮著,那張令慧光發怵的黯淡臉孔又朝著他與大寶二人的方向緩緩飄移過來。   大寶哭得正值激動處,連個眼都未
  「大寶,你有溺壺......」   「......我的壺......滿、滿了......」   慧光單薄的身軀,由是一震。      大寶掩面,「這幾日,阿師們交代的事多;我、我白日裡起得晚,我那個壺......乍得空清洗......」他越說聲越細,近乎要把聲音含在嘴裡似
  僧院外,遠遠傳來巡夜報更聲。   通舖上,一大一小兩身影並列躺臥著。   細碎的呼嚕聲時不時自通舖響起。三更半夜的童行堂,正值童子酣睡之時。   一抹銅青色的身影突兀地獨坐在直欞窗下,他肩披青衫,結髮垂放,手中捧著本陳舊的《法華經》,嘴裡哼哼唧唧、念念有詞。   
  薛妧心底一突,卻仍作若無其事般擺弄著火盆裡的柴火。   ——阿孃語氣不對!   可她適才所言,又是若個字眼觸動了阿孃?   她忙找了串說詞應付過去,「這不......兒、兒昨日在寺家,趕巧聽得些信士信女與一長鬚老翁說談,說起些香藥養生的好處,想著自己不也有個香包傍身,一
  ——虞娘擱此作甚啞謎?   阿虞顯然話中有話。薛妧心底泛起一片小小的疙瘩;她圓睜著雙長眼看向虞娘,喜怒不顯,只是默默地聽。   阿虞猶自話嘮嘮著:「妧娘今年也滿九歲了,恁地還像個不知事的?且不說藥翻沒了,沒膽氣討;這一身浸過水的衣物又濕又重,直穿在身上,渾不知冷也似地,也不知該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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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光心底又是一怵!   「初夜後夜,經行坐禪;唯於中夜,洗足入室,右脅而臥,屈膝累足。恁地有兩小童子,中夜不眠,可也是曾在如來面前,立過誓要不休不眠?呵呵呵呵呵。」邊嘮嘮著,那張令慧光發怵的黯淡臉孔又朝著他與大寶二人的方向緩緩飄移過來。   大寶哭得正值激動處,連個眼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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