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書海之中,你遇到了一本書,你覺得像是天涯知音,這本書完全道出了你的心聲,所謂的:別人心中所想,別人筆下所無。唐詩的境界而已。
你對這本書欲罷不能,即使作者已經告訴你「全劇終」了,那還是不死心的想知道「後來呢?」然後在作者很有骨氣死也不妥協的狀態下,你實在很不甘心,於是出於:「既然沒有人寫出我想看的書,那我就自己來!」的衝動,開始了故事的新篇章……我是說,傳說中高鶚不就是這樣替曹雪芹續了紅樓夢嗎?可惜靈魂從來就無法複製。
即便靈魂無法複製,延續的故事有的只是自我滿足的語言,然而,還有一種辦法,可以讓故事繼續下去--
這是一個令人驚嘆且驚豔的技法,將一篇閱讀心得寫成一篇精采絕倫的小說。
這到底要怎麼辦到?或許只有擁有累積深厚的文字……或說寫作技巧才能辦到的事情,至少我從來不曉得還能這樣做……也許是我的閱讀還不夠廣泛。
《巫言》是朱天文在2007年的作品,當時剛過千禧,她以魔幻寫實、虛實參半的手法紀錄了千禧前後的事件,而被稱為「給下一輪太平盛世女性的、實用的備忘錄」。
讓我不得不……把卡爾維諾的《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拿出來對照……不過在我看來,《巫言》恐怕更貼近《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的布局,雖然,並沒有後設手法。
不,我是要說〈巫途〉,且讓我略過其他精彩的篇章,單只專注於卜洛克和朱天文的對話,〈巫途〉。
〈巫途〉為《巫言》中的一篇,開場於文中的「我」(或也只是任何一個施身自謂(此為《說文解字》對於「我」的釋)和馬修史卡德的對話。
誰是「馬修史卡德」?
隱約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卻記不得是在哪看到的……然後驚訝地連結:啊,不是那個嗎?硬派偵探!而且作者還是我一直以來很推崇的卜洛克!之所以讓筆下的鑑識員說出「我比較喜歡硬派推理」也是因為卜洛克的譚納。
於是火速地去尋,到底硬派推理會不會是「那傢伙」的菜?隨意地讓他說出硬派推理,搞不好那也只是他素來習慣性的謊言罷了。不過看看那《八百萬種死法》,看看馬修史卡德……嗯,好像還真有幾許的接近,所以讓他說出「喜歡硬派推理」或許就是他自己的選擇了。
很好,那不是一句謊言(咦)只可惜以那傢伙文組生的體質……很難拿拳頭打天下,看來還是只能丟給身旁的小跟班(欸)
於是,「我」在一開始便開宗明義地說出自己見到馬修會「面紅耳赤到頭皮裡遂顯影出一臉雀斑並窘(我想是作者不好寫「囧」)出蕁麻疹」,完全迷妹的表現,活像粉絲與偶像的見面會。
然而隨著文字的推進(我想那很難稱之為「劇情」)蒙太奇地拼貼了《巫言》前幾篇的內容,或許也開啟後面的內容,讓人分不清到底哪一篇裡的主角是那個「我」,也或許那每一篇都是「我」,也或許每一篇都不是「我」(《巫言》是群像劇,或該稱之為「眾生百態」,並無固定主角)《八百萬種死法》的情節與「我」的經歷虛實交錯,正如同兩相生死的對照和對話,「我」掏出生命的疑問,馬修回以故事的情節做為解答……不,也許那不是答案,只是另一個疑問,然而卻在此時,成為「我」的安慰和宣洩。
多像在書店裡與一本書的相遇,會打動讀者,與讀者產生共鳴的,或許就是那生命的經歷,在書中得到了解惑,或治癒,或紓解……作品本該如此,隨著生命的疊加,隨著年歲的漸長,能在書中所得到的,所熨貼的文字,在不同階段都會有不同的感受和啟發。
那是我想要達到的境界。
所以,當「消失的馬修,消失了」的時候,我也隨之流下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