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打工趣》第十一章（完）

終於等到他從泰國回來，終於我們又一起吃了頓飯。他黑了、瘦了，鬍渣點點的看起來很累很累，我已經不記得上次好好看看他的臉是什麼時候。 他說Z老闆有意要派他到清邁去開展一個新項目，到時候我們可能要搬去清邁！ 我內心很是期待！「那我呢？我去可以幹嘛？」我興奮地問。 「你噢…去了再說吧。」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霎時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變成他的負擔，他好不容易獲得外派的機會，可是要帶著我這個那麼大的拖油瓶，他一定很難跟Z老闆開口吧。 唉，我還是先想想現在能先做什麼吧。後來我買了幾本初級的書，每天下班回家我就多少自學一些泰語。 前陣子L說他公司裡一個同事，因為跟太太感情不睦，下班都還不想回家，老是用加班做藉口。我們當時還開了別人一頓玩笑。 今晚下班我和同事逛了夜市後才回家，沒想到他今天下班早得出奇，已經洗過澡在房間躺著。我一開房門見他已經打算要休息，想跟他說話卻一時間竟不知聊什麼好，便止不住地和他分享最近上班時發生的大小事。他聽著，臉色越來越不耐：「我覺得你變笨了…。」 聽到他這麼說，我一時間傷心又難過：「我問你工作上的事，你說我不懂，你連告訴我都不願意我怎麼懂？」 「你現在開口閉口都是你上班怎樣、你同事怎樣…唉。」他重重嘆了口氣。 「你這樣說很不公平，我們有各自的專業，我和你討論甜點你又沒興趣，我不懂你的工作我承認，那你呢？你就知道我技術的價值嗎？」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見他沒有說話，我把這陣子的委屈一股腦全倒出來：「還是你覺得我去泰國一點用都沒有，你不想帶我去了？也沒關係啊，那你就自己去就好了。」我坐在床的一端，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沒有說不帶你去，我只是害怕…我們的感情越來越不好，越來越沒話題，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我也開始喜歡加班怎麼辦？」他的語氣也開始哽咽起來。 我沒有意料到這竟會是他心底深處的恐懼，是啊，是我這陣子也疏忽他了，我怎麼在他拚死拚活工作時還讓他擔心受怕的呢？ 我轉過身緊緊牽住他的手，顫抖地說：「如果你開始喜歡加班，我就…幫你帶便當。」語畢硬是對他擠出一絲苦中作樂的微笑，一滴斗大的淚珠從眼角滑下。他也克制不住地嗚咽了起來。 「你知道嗎…你是我認識最傻的人。」他緩緩抬起頭對著我說，滿臉淚痕。 我不可否認地點點頭。 「我愛的人都會把我丟掉，你看我的家人也不要我了，只有你，被我刺得滿身傷都還不走，你幹嘛還一直跟著我，你都不會痛嗎？」他好氣又好笑地罵著我。 「痛啊，可是我比較會忍。你每次一點小傷就哎哎叫，我要先給你擦藥包起來。」 他在止不住的啜泣中長長嘆了一口氣。 「而且你連家人都沒有，如果我還不跟著你，這輩子就沒人會走在你後面，也沒有人會等你回家了。」說完我緊緊把他摟在懷中。 他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哭起來，嘴裡不斷喃喃重複著：「你是笨蛋嗎？…你是笨蛋嗎？…」 待他感覺稍微平靜下來，我鬆開他起身關燈要他先睡。 黑暗中他問我：「如果可以選，你覺得我們誰先死比較好？」 我想了想：「還是你吧…因為我不想要留你一個人那麼傷心…」 「我之前有一次夢到你死了，我在夢裡抱著你哭得好傷心…」他緊抓著我手。 我又轉身再抱抱他。 是呀，還是你先走吧…，我有家人有朋友，我會傾訴我會哭，我想我比他更適合承受這椎心刺骨的痛。他是一個心裡再苦都不願意說的人，現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放心哭的地方，要是我先死，不就沒人知道他會哭了。 幾天後我先告知二店長，再堅定地向老闆提出辭職，她知道留不住我，同意我只做到月底。 我們又開始一起出門吃晚飯，兩個人默契地將手機放在家裡，用自己最舒服的節奏慢慢吃，一邊聊著工作與生活上的大小瑣事，說說對未來移居泰國的嚮往；結束後再用自己最習慣的步調散散步，吹著夏夜晚風，牽著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如此這般，在台灣一年半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接著，我們便要到泰國清邁寫下新的篇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