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神樂鈴的鈴聲在水中散撥開來,形成了一道道看不見的波浪。建築在水中的紅黑兩色的鳥居也在鈴聲中染上鮮紅,一道漩渦狀的通道就突兀的出現在鳥居的通道處。
從那裏面走出來的是一名臉戴狐狸面具的孩童與臉戴貓咪面具的少女。孩童的身高略低於少女一個頭,頭上長著一對不知道是狐狸還是狼的大耳朵,面具上的臉譜僅用幾筆墨線勾勒,顯得略為寒酸。深厚的少女戴著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用紅色與金色的墨線繪製出貓的臉譜,兩旁還有一對紅色的流蘇。
「?」
狐狸擺動著銀白色狩衣的袖口,感受了一下水中的阻力,在袖口帶動的水流中還能看見上一個世界協帶而來的空氣變成的氣泡,正當狐狸感到有趣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的少女正拍打著他的肩膀。
轉過頭去,少女對於自己在水中這件事充滿著自覺,憋著氣深怕吸入一口水,但似乎也快到極限了。
「沒事的啦,雖然說我們在水裡,但又不是真的在水中。」
狐狸越顯稚嫩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沒有因為在水中而有所變化,但少女仍堅持的搖了搖頭,直到真的憋不住才吸入了一口水。
「我還以為、我會死掉。」
喘著氣,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少女重新看向這個世界。一人高的巨大水草、可供躲藏的岩石塊、裝飾用的鳥居與涼亭,還有上方不時游過的,機械魚類。
那些魚沿著固定的軌跡遊動,但看一眼就會發現他們全都是玩具魚,藉由發條轉動而擺動的尾鰭提供動力,不知疲倦的游著。再向遠方看去,可以看到巨型的茶几與茶杯,隨意丟棄在沙發上的毛毯與拖鞋,牆上掛著巨型的海報。
「狐狸大人,這裡好像是水族箱內?」
「沒錯。」
狐狸給出了肯定的答覆,畢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過濾器正發揮功用,應該是因為還有一些距離,所以他們倆人才沒有被水流給帶向過濾器。
「走吧,總之先往上看看能不能脫離水族箱。」
提醒少女不要被水流帶走後,兩人一起游向水族箱的上方,正常來說應該會有隔板防止魚類跳出去,但兩人順利地越過水族箱的高度,並越游越高,一直到可以鳥瞰水族箱的位置兩人才停下。
「看來水族箱的外面還是一個水族箱呢。」
不用特別的借助甚麼東西,兩人就這樣憑藉著浮力浮在空中,對於少女而言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但她又覺得有些不安。
「狐狸大人,該不會整個房間都沉到水裡了?」
「應該是吧?不過這種感覺讓我想到天地牢籠呢~」
「天地牢籠?」少女不解地問。在她的印象中這似乎不是甚麼好的詞彙,似乎是指整個世界就像是牢籠一樣困住生命。
「沒錯,天地牢籠。當你以為你跨過了一個障礙,突破了一個牢籠來到新天地時,卻發現你只是從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大一點的牢籠,甚麼也沒改變。我們原本預期離開水族箱就能上到陸地,結果只是從一個水族箱換到另一個更大的水族箱,甚麼也沒改變。」
「可是,應該還是有不一樣的東西吧?像是、像是自由之類的?」
「自由是一個最奇特的詞彙。」
狐狸在水中改變自己的姿勢,看著從水族箱中跟著他們一起游出來的機械魚類再次環繞著房屋內,隨著他們經過,地面變成了細沙,家具變成了假山,屋頂被掀開,牆壁又再次變成了透明的水族箱。
「你覺得自由是甚麼?」
「自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自由是⋯⋯是⋯⋯」
她的內心有一個想說出來的答案,但不知怎麼的說不出口。面前的狐狸則是以一種頭下腳上的姿勢看著她,等帶著她的答案。
「自由是,可以獨自一人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少女有些不確定地說著,聲音很小,但不妨礙狐狸聽到這句話。
「自由的定義其實因人而異啦~不管是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是希望可以獨自一人,對於個人的定義來說都沒有影響。」
只是。
狐狸對自由進行了補充。
「自由就是在既定的限制下隨心所欲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不論這是否會對別人造成困擾。」
面對不解的少女,狐狸繼續補充道:
「我剛剛說天地牢籠,是因為不論你是從小水族箱換到大水族箱,從小房間換到大房間,抑或是從你家走進社會,只要有其他存在,那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有限度的隨心所欲。」
規矩就是牢籠,不論你換到甚麼天地都一樣,自由必須符合當下環境的最低限制,不然自由就只是一種暴行而已。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狐狸則示意少女再往上游,前往新的水族箱。
「比如,自然界的自由就是弱肉強食。在不去招惹自己沒辦法搞定的對象時,妳都是自由的,自由的捕食,自由的被捕食,我們的自由是相對公平的,因為我們的最低限度是生存。」
隨著兩人再次越過水族箱頂部,機械魚類也跟著游出來,再次改造新的環境。
「又比如,人類對於自由的定義,就是守規矩。只要不超過別人製訂的規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由的。那麼,當規矩碰撞的時候呢?」
隨著話音落下,巡遊中的機械魚類遇到了更大的機械鯊魚,有的被吃,有的躲藏。沒有吃到東西的機械鯊魚將目標放到兩人身上,張著大口游了過來。
「承受是自由,反擊也是自由,不然自由就毫無價值可言。」
狐狸牽起少女的手,在水中朝著鯊魚漫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少女覺得雖然雙方都在靠近,但鯊魚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大。而當鯊魚來到兩人眼前時,鯊魚又再度變成小小的魚類,越過兩人開始新一輪的巡洋之旅。
「你的自由,是甚麼?」
「我⋯⋯」
少女心中閃過了許多念頭,曾經的生活環境,她的應對,牠的陪伴。正想要說點甚麼,但神樂鈴的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過濾器帶來的水流帶動了狐狸腰上的神樂鈴,隨著鈴聲的響起,假山前的鳥居從黑白兩色變成了鮮紅色,通道處有一道黑色的漩渦牽動著狐狸銀白色的狩衣與少女暗藍色的百褶裙。與他們剛來的時候一樣,一切似乎又回到原點。
「門開了,那就走囉~」
「狐狸大人!這是誰的夢?」
「嗯?大概是,渴望內心自由的人的夢吧?」
語帶保留,狐狸說完便消失在漩渦中,少女則是若有所思的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