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太多＝揭露？

更新於 2024/12/21發佈於 2024/12/2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家，金文，商代晚期

「呀，我說太多了…」在我解說了機構的工作特色近5分鐘而督生都沒什麼表情變化時，我停下來：「…你聽我說了這些，你有什麼想法呢？」

「說太多…你的意思是，你揭露太多了嗎？」

誒，等等，機構的工作特色需要用到「揭露」，難不成這是 CIA 或 KGB 或 MI6 之類的特勤組織，具有高度機密，不得輕易向人表述？要不然本機構是上市櫃公司，營運情況要定期向大眾公告揭露，但不得有暗示股價走勢之行為？是我在說話時，神色緊張不時張望，深怕被人盯梢丟了性命？

身為心理師，有時候會很龜毛，畢竟當事人所採用的語詞往往含有深意，只是不見得被留意或看見；在索緒爾的語言學裡，語詞是「能指」（signifiant），其對映的內在概念是「所指」（signifié），表面上的能指容易辨識，所指卻是言人人殊，容易漂移且不易指認。所以說，在會談或督導過程中，找出對方「意有所指」的所指到底是什麼相形重要。

於此同時，心理師必須對自己的龜毛保持警醒有所自覺，而不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將督生或當事人的語詞曲解為自己心裡所想的並強迫對方接受；如果心理師不知道自己歪掉了反而見獵心喜盯著對方的一字一句，就得要進場維修了。

「說和揭露有什麼不同嗎？」我問督生。

「＊＆＄！＄％（WxAF＿％︿YH」

督生說了一串話，看來他真的了解這兩個語詞的差異，一如賈島在詩作中遲疑「僧『敲』月下門」、「僧『推』月下門」的一字之差，「推敲」意境大不同。

「那你認為，機構的工作特性，是可以直白口語的『說』，還是有隱藏的暗流必須要明講的『揭露』呢？」

「那可不一定；有時候你會刻意停頓，放給我自己思考，所以我才會想，是不是你這次說太多，揭露了什麼你本來沒打算說的。」

好小子，還能將我之前的反應聯想到現在的情況，冷靜的回應，想必是經過大風大浪、沒在怕的。

「你說得有道理；那麼，回到機構的工作特性，我在說明時，有提到什麼是不方便在枱面上說、讓你感受到我在『揭露』的東西嗎？」

「…」

哼哼，checkmate！

依照「Oxford Languages」的解釋，揭露的定義是：

1. 使隱蔽的事物顯露出來。

2. 「揭露」與「暴露」都是指使隱蔽的人或事物顯露出來。有時二者可以互換，但有別：「揭露」，總是有目的地使人或事物顯露出來；「暴露」除了有與「揭露」相同的用法外，還可以指人或事物（如思想、面目、本性等）自己顯露出來。

相較於《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的簡單釋義：「顯露，揭示」，只是換了個字詞來說明其意，閱讀者本身對於語文要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否則會陷入無窮盡的套套邏輯裡。

https://dict.revised.moe.edu.tw/dictView.jsp?ID=90052&la=0&powerMode=0

以索緒爾的概念來看，督生的能指「揭露」，對照於內在的「意有所指」是什麼，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然而從語意生成的結構上來看，督生或許是內在先出現了「隱蔽、說不得、藏起來」的念頭，然後才在電光火石的剎那，從嘴裡吐出「揭露」這個語詞。至於這個念頭的來源，可能是見到我的表情而浮現的聯想，也可能是從我的表情連結到過往經驗、而且是來自重要他人所形塑而成的不自覺反應，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單純靈光一閃、沒有別的。至於哪個說法比較貼近督生的經驗，嗯，這就看我怎麼和他討論，以及他對此經驗的自覺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