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戰場的風,裹挾著無數亡者的哀號與血腥的氣息,迎面撲來,像刀片般割裂著封景寒的臉龐。眼前的土地被染成了暗紅色,無數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殘肢斷臂、破碎的旗幟,甚至連天空的烏雲都被濃烈的硝煙熏染得沉重不堪。
他站在高地上,俯瞰著整個戰場。刀劍劃破了敵軍的身軀,鮮血像是決堤的河流洶湧而出;長矛刺穿了戰馬的胸膛,慘烈的嘶鳴聲不絕於耳。遠方,城牆高聳,那是突厥人的最終防線,經過無數次的廝殺、拼搏,他們終於攻破了這座象徵著屈辱與仇恨的城池。
整整三年,封景寒帶領著軍隊,馬不停蹄地征戰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突厥是大雍朝的心腹大患,兩個朝代、數代君王都無法平定的亂源,如今終於倒在了他的腳下。他的名字將會被書寫進史冊,成為所有人歌頌的戰神,為世代所傳頌。
但,贏了又如何?
他內心深處並沒有任何喜悅,所有的榮耀與贊美對他來說不過是塵埃般的存在,微不足道。
三年來,他每攻下一座城池,每殺一個敵人,心裡都有那麼一絲希望,渴望著能在某個角落、某個意外的瞬間,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結果呢?林沐楓消失了,三年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三年……這麼漫長的時間,他就這樣消失在他的世界裡,像是一縷煙霧,無影無蹤。
那個總是笑得那麼溫柔、那麼調皮,卻又一次次無情地傷害著他的心的人,就這麼徹底地從他生命中消失了。
封景寒低頭看著手中緊握著的劍,那劍鋒上還殘留著血漬,劍刃隱隱透著寒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憑著這份執念在北方支撐了三年,為了推掉與郡主的賜婚,他向皇上親口請纓,接下了這個幾乎無人願意觸碰的燙手山芋,討伐突厥。這是個兩朝代都無法解決的難題,而他卻硬是用三年時間,打下了這場艱難的勝仗。
那天他與皇上推掉賜婚,急急的回到府邸,想告訴他,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他們了,但迎接他的卻是一個空蕩蕩的院子,林沐楓早已不見蹤影。
「林沐楓,你為什麼要走?」封景寒沉默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心中的痛楚無法用言語形容,他的情緒像是被抽乾一般,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空虛與悲涼。
喜悅、歡樂、悲傷、失落…… 這些原本屬於人類的情感,現在對他來說仿佛失去了意義。林沐楓帶走了他所有的情緒,留下的,只是一顆冷硬的心,和一雙無法再展露笑意的眼睛。
他想不明白,林沐楓為什麼總要一次次地逃離?當初他對林沐楓敞開心扉,將自己的心捧到他面前,只求能獲得一個真心的回應。可那個人卻毫不猶豫地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他,將他的真心狠狠地踩在腳底,然後呢?又突然出現,再戲弄他一番,他封景寒彷彿不過是一個笑話。
「很好笑嗎?林沐楓?」封景寒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劍,劍刃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鮮血順著劍柄流下,他卻全然不覺得疼痛,「我的真心,就這麼好笑嗎?」
他一直以為,林沐楓離開後,他會逐漸習慣失去他的日子,會慢慢地把那段感情封存起來,放進心底,任由時間把它消磨殆盡。可現實卻是,越是過去,他的思念就越深,對林沐楓的渴望和憤怒就越無法平息。
他派人四處尋找他,不惜動用所有人力物力,哪怕是在北方的戰場上,他仍然不停地傳回消息,只為找到林沐楓的下落。可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失望的結果。
「你把我當傻子嗎?」封景寒低聲自語,眼中浮現出憤怒的火焰,我為了你付出了這麼多,甚至願意把自己的命都交到你手裡,而你……你竟然再一次拋下我,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憤怒與怨恨在他心中熊熊燃燒,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他恨林沐楓,恨他那麼輕而易舉地便把他拋棄,恨他讓自己無法放下這段感情,更恨他總能如此輕易地牽動自己的情緒。
這三年來,封景寒一遍又一遍地想著,當他找到林沐楓時,他一定會狠狠地懲罰他。將他帶回去,鎖在他的身邊,讓他無法再逃離,讓他付出背叛與戲弄的代價。
「我要把你撕碎,讓你嘲笑我這段感情的代價付得乾乾淨淨。」封景寒的聲音冷冽如寒冰,目光中充滿了無法遏制的狠戾。
可心底的那一絲柔軟與痛楚卻讓他無法真的狠下心來。他討厭這種感覺,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讓他無比憤怒。
「林沐楓……我該拿你怎麼辦?」他仰起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深深的無奈與痛苦。
封景寒從未對一個人付出過如此多的感情,更不曾如此卑微地祈求過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愛上這麼一個人,愛得如此深,深到無法自拔。即便這份感情被踐踏得體無完膚,他仍然無法放下。
「我會找到你,然後……再問一次你,這次你還要不要再逃走。」封景寒沉聲自語。
封景寒慢慢收回手,望著遠方冰天雪地的荒原,彷彿透過這片寒冷的土地,看到了遠在某處的那個人。冰冷的北風在耳邊呼嘯,戰場上劍戟的寒芒反射著他的眼神,透露出難以言喻的決心與執著。
「你跑不掉的,林沐楓。這一次,不管你藏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然後,讓你為你的離開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