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歌曲:Keane - Somewhere Only We Know
夜晚的曼谷,霓虹燈在潮濕的空氣中閃爍,路邊的小攤散發著烤串的香氣,車流如同一條緩緩流動的河。Namtan站在街角,手裡攥著一罐啤酒,還未喝完的液體隨著她的晃動輕輕搖曳。她的笑聲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清晰,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笑聲背後藏著無盡的疲憊。
對面的便利店亮著暖黃的燈光,Film低頭整理著貨架上的瓶裝飲料,耳機裡傳來一段舒緩的泰北情歌,將外界的喧囂隔絕開來。
透過玻璃窗,Film注意到了門外的Namtan。她的身影隱藏在霓虹燈的光影裡,臉上帶著散漫的笑意,卻顯得有些模糊。Film的視線停留了一秒,隨即移開,繼續低頭忙碌著。
「叮咚——」超商開門鈴聲響起,伴隨著一陣涼風和Namtan熟悉的聲音:「嗨,妹妹,還沒下班啊?」
Film抬起頭,看到那張帶著笑的臉,平靜地回應:「Phi 你又喝多了。」
「哪有?」Namtan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瓶,眼神裡帶著一絲調皮,「我可是很清醒的。」
Film的目光落在她微紅的臉頰上,語氣有些冷淡:「解酒飲料第三排最左邊,自己拿。」
Namtan挑眉,慢悠悠地走向貨架,拿了一瓶解酒飲料放在收銀台上,嘴角揚起一抹笑:「妹妹,真是細心。」
「這是我的工作。」Film冷冷地回應,低頭掃描商品條碼,卻無法忽視Namtan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你這幾天都這麼晚下班,累不累啊?」Namtan趴在收銀台上,語氣裡帶著幾分關心,還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試探。
「習慣了。」Film輕聲回應,將找零遞給她,卻在觸碰到她指尖的瞬間微微一頓。
Namtan接過硬幣,眼睛直直地看著Film:「排小女生一個人做大夜班很危險的…你們老闆真沒良心,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到對面酒店找我。」
Film低下頭,假裝沒聽見,卻感到心跳加快了一些。
幾天後的深夜,Namtan再次推開便利店的門,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手腕還帶著隱隱的瘀痕。她走到收銀台,放下手中的水瓶,語氣輕鬆地說:「妹妹,來一包白色大衛」
Film抬起頭,視線落在她的瘀痕上,眉頭微微皺起:「你怎麼了?」
「沒什麼,剛剛摔了一跤。」Namtan揚起笑容,試圖掩蓋一切。
Film的目光卻沒有移開她的臉上,默默檢查有沒有其他傷勢,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你們店門口那個男人嗎?」
Namtan愣了一下,隨即咬著嘴唇笑了:「你還挺聰明的啊,妹妹。」
Film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挪到她的手腕,那裡隱隱約約有一道紅痕。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Film低聲問,語氣裡透著壓抑的情緒。
「去哪裡?」Namtan笑得有些苦澀,低頭喝了一口水,「他把我上班的錢都扣住了,我哪裡都去不了,這城市這麼大,可感覺哪裡都容不下我。」
Film的拳頭握緊了些,但她沒有多說,只是低聲回了一句:「如果他下次又要動手,我會幫你報警的。」
Namtan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暖,隨即勾起嘴角選擇轉移話題:「妹妹,你這麼關心我,不會是喜歡我吧?」
Film抬起頭,正對上她的目光,眼神中閃過一絲動搖,但很快移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又受傷。」
Namtan愣了幾秒,隨即大笑著靠在收銀台上:「真是個可愛的妹妹呀,好久都沒有人這麼關心我了。」
Film沒有再說話,心裡卻湧起一陣說不清的悸動。
從超商店長那裏得知,Film這幾天沒有出現在超商,是因為她準備離開曼谷,去一個她根本沒聽過的國家留學,她的家人很早就已經幫她規劃好了。這個消息讓Namtan怔了很久。她從未想過這樣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世界裡的女孩,竟會成為她生命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為什麼她們認識那麼久了,Film完全沒有跟他提過呢? 但自己也從未跟妹妹講過自己過去的事情。從別人那裏聽到這件事,還是讓她那麼不開心,心裡悶悶脹脹的。想打給Film親口聽她確認,才發現她們認識那麼久了,她完全沒有Film的任何聯繫方式,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僅止於這一間小小的便利商店。
先問了店長妹妹還有哪天會再來嗎? 意外發現Film原本的上班時間其實是午班,她某天主動跟店長說,她想換成大夜班的。打聽好妹妹會來還制服的時間,Namtan默默地坐在店裡,窗外的天色依舊明亮。白天的街景對她來說有些陌生,因為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在陽光下出門了。白日的光芒太過刺眼,彷彿將她從夜晚的掩護中拉出來,讓身上的傷痕無處遁形,也讓她那些刻意掩藏的脆弱一覽無遺。
Namtan穿著一件有些發皺的T恤和褪色的牛仔短褲,手裡握著一杯冰泰奶。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的臉上,將她微笑的輪廓勾勒得柔和而靜謐。然而,那笑容背後卻藏著一絲掩不住的惆悵。
“叮咚——”門鈴響起,Film推門走了進來。Namtan抬頭便看見她,短版T恤搭配寬版牛仔褲的Film,整個人散發著青春的朝氣與活力。Namtan微微一怔,心底輕嘆了一聲:年輕,真好。
「妹妹,今天有空嗎?」她一邊用吸管攪拌冰泰奶,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Film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些不解:「姐姐你這個時間怎麼會來?」
「聽說你要出國了,是真的嗎?」Namtan把吸管咬在嘴裡,語氣裡有種隱約的失落。
Film沉默了一秒,低聲說:「嗯,家裡的安排,我拒絕不了。」
Namtan垂下眼,手裡的咖啡晃了晃,卻沒喝一口。她抬起頭時,已經換上一副燦爛的笑容:「那我們還有時間,對吧?在你離開之前,創造更多的回憶。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Film怔了一下,看著Namtan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忍不住點了點頭。
接近太陽快下山的時間,Namtan再度出現,騎著朋友借來的機車停在超商門口,摘下安全帽,朝裡面招手:「妹妹,快出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Film愣了一下,走出店門:「去哪?」
「秘密!」Namtan笑著將一頂安全帽遞過去,上面印著一隻笨拙的有著鴨嘴的熊貓,「來,今夜讓我們去追尋海浪和星星的故事。」
Film盯著那頂帽子,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個熊貓挺有趣的。」
「快戴上吧,否則我們就趕不上今天的日落了。」Namtan催促著,一臉的急切。
Film有些緊張地坐上後座,環抱住Namtan的腰,感受著那股溫熱的體溫和夜風的輕拂。機車引擎的轟鳴聲混雜著Namtan爽朗的笑聲,兩人穿過曼谷的車水馬龍,向著那片期待已久的海邊駛去。
隨著前方的街燈越來越少,空氣中逐漸多了一絲鹹鹹的海風氣息,耳邊的風聲變得柔和。Film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到了!」Namtan停下車,摘下安全帽,指著眼前的景象說。
眼前是一片遼闊的海灘,夜空像一張巨大的天幕,灑滿了星星,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發出低沉而有節奏的聲響。Film驚呆了,這樣的景色與城市的霓虹完全不同,純粹、寧靜,像是一個屬於她們的小世界。
「好美。」Film低聲說,眼神被星空吸引著。
「是不是超級美?」Namtan興奮地跑到沙灘上,轉了一圈,像個孩子一樣開心,「我早就想帶你來這裡了。」
Film脫下安全帽,站在沙灘邊,看著Namtan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出來:「姊姊,你現在好像小孩,很可愛。」
「你才是小孩! 」Namtan跑回來,伸手拉住Film,「快來吧,跟我一起走走!」
兩人並肩在沙灘上散步,腳下的沙子細膩柔軟,涼涼的海水輕輕拍在腳背上。Namtan望著漆黑的海面,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總幻想自己能來海邊,感受浪花的味道,但一直沒有機會。」
Film側頭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現在呢?」
「跟你一起讓我有了勇氣。」Namtan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絲複雜,「Film,我有點捨不得你。」
Film愣住了,微微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感覺到心裡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觸碰到,像是一道光照進來。
「姊姊,我也捨不得你。」Film抬起頭,直視著Namtan的眼睛,「但我……」
話還沒說完,Namtan微微靠近了一些,兩人的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了一起。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她們都停住了,彼此的呼吸似乎變得有些急促。
「我們認識也一段時間了,都還沒有一起拍過照呢,來拍一張合照吧!」Namtan打破了這片沉默,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露出她招牌般的笑容。
Film點點頭,站在她身邊,微微側過頭。Namtan舉起手機,按下快門,將這一刻永遠定格在記憶裡。
海風輕輕拂過,沙子細膩柔軟,海浪溫柔地拍打著她們的腳背。兩人走在沙灘上,沒有多說話,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你知道嗎?」Namtan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我昨天和他說分手了。」
Film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姊姊,你……真的嗎?」
Namtan點了點頭,望著漆黑的海面,聲音低沉:「我受夠了,受夠他的控制、受夠那種擔心受怕的日子,沒辦法隨心所欲地活著,我真的好累...」她回頭看向Film,眼神裡帶著堅定,「我想我會離開這座城市重新開始的。」
Film的心微微一震,感覺某種壓抑的情感正在蔓延。她低聲說:「姊姊……你真的很勇敢。我還沒想到怎麼幫助你…而且我也還沒有能力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
Namtan苦笑了一下,溫柔地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遠沒有這份勇氣。你讓我明白,我應該為自己活一次,這就是給我最大的幫助了,謝謝你N’ Film。」
Film的眼眶微微濕潤,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此時的她沒辦法給她的姐姐任何承諾。
飛機起飛的那天,Film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機場擁擠的人群中。Namtan站在玻璃窗前,望著跑道上漸行漸遠的飛機,眼神複雜而深邃。她的手輕輕按在冰冷的玻璃上,彷彿想抓住那段短暫卻溫暖的陪伴。
「Film,」她輕聲呢喃,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那片遙遠的藍天訴說,「希望你的未來,像這片星空一樣,燦爛又自由。」
她站在原地,目送飛機消失在雲層深處,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抹熟悉的影子。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手垂落在身側,望著窗外明亮的藍天,嘴角浮現出一抹帶著決心的微笑。
回到市區,Namtan來到了自己工作的酒店,這一次,她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鼓起勇氣走進經理的辦公室,遞上了辭職信。
「我要離開曼谷了,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不要告訴Tom算我求你了。」她的聲音很輕,但眼神裡多了一份從未有過的堅定。
經理驚訝地抬頭看著她,卻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不可動搖的決心,最終只能點點頭:「祝你好運。」
幾天後,Namtan踏上前往清邁的巴士,身邊只帶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車窗外,城市的霓虹燈漸漸被大片的田野與山巒取代。她靠在窗邊,耳機裡放著Film曾推薦的那首輕柔的泰北情歌,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兩人在沙灘上的那些日子。
「Film,」她在心裡默默地對遠方的她說,「謝謝你,讓我知道我值得更好的生活,也讓我有勇氣去追尋屬於自己的未來。」
巴士駛進一座寧靜的小鎮,陽光灑滿街道,空氣中彷彿都帶著新生的味道。Namtan下了車,抬頭看著遠處的藍天,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
「從今天開始,為自己而活。」她對自己低聲說,嘴角勾起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一次,她不再需要隱藏傷痕,也不再逃避過去的陰影。她要在這座陌生的小鎮上,為自己的故事寫下一個全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