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雨季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

窗外看去，外頭還下著雨。對面那棟建築物牆邊的一盞昏黃路燈，正好映著慢慢落下的雨，細如線，藕斷絲連。要不是手機上顯示的體感溫度如此低，還以為是梅雨的季節。

冬日的雨季甚是讓人討厭。為了保暖，身上套上一件又一件的厚重衣物，猶如一隻龐然大物，光是穿脫外套、退去圍巾的動作就十分費勁，更別說是在雨天撐傘或是套上雨衣了。雨天，讓自己不被淋濕已是奢求，保暖什麼的早就拋諸腦後。

反正，冬天的雨就是不怎麼討喜，至少我和我學生都是這麼認為的。

「跟妳說一件事。」我正仔細翻閱課堂講義、確認上次課程進度的時候，他打斷了此時的翻書聲。

「好的，你說吧！」我乾脆利落的闔上書，目光移轉到他臉上，不知道他是否有發現自己眼睛裡的那一道光和他臉上那抹收斂不住的笑。

「今天放學我搭校車回家，外面還在下雨，妳猜發生了什麼。」他語氣十分雀躍。

「校車誤點了？」一般學生搭校車回家都是既定的路程，一路上會遇到幾個紅綠燈、在哪一個路口容易塞車、幾點幾分到哪一站等大概都是知道的。中途只會有同學下車，也沒什麼特別，大概不會上演火車或公車豔遇的戲碼吧？若是加上雨天路況，最有可能發生的還是誤點。

「我在路口遇到她了！」她，那個他喜歡很久的女孩。他笑得燦爛，像雨後的驕陽。

他喜歡的她，是住在同一個社區的鄰居，是曾經的同班同學，是他喜歡很久的女孩。算得上自小一起長大的，說是鄰居顯得有些見外，說是同學也似乎是過去幾年的事了，我還是把她理解成是他的青梅竹馬，總感覺青梅竹馬這詞吧，特別容易讓曖昧昇華。

「哇！那你有和她說話嗎？」學生的ＣＰ，坐前排搖滾區的我，不嗑好像都有那麼點對不起自己。

「當然有啊！我們一起聊天、一起走回家。」他得意的神情裡還帶有幾分的羞澀，那是青春該有的樣子！於是他便開始滔滔不絕分享著他的故事。

他與她曾經是同班同學，那時的他們恣意打鬧，想說什麼就說、想聊什麼就聊，他對她的喜歡也在那時開始萌芽。然而隨著升學分班，他們也漸行漸遠了，他只好小心翼翼的藏著喜歡，深怕一不小心露餡了就沒法好好的當朋友了。就一直藏著，在心裡騰出一個空間，那個空間與那份純粹只屬於她。上了高中，再次相遇的機會有多少呢？

緣分這回事，不見得是努力一把就能如你所願的事，也不是誠心祈求或沙盤推演就能收入囊中的事。它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小淘氣，著實讓人可愛又可恨！

在知道彼此是同校的時候，他心裡不知道該有多感謝月老呢！可月老也不是省油的燈，最終他們同校卻不同班。感覺像是在玩大富翁，總會有遇到機會與命運的選擇。月老又像是個遊戲開發者，絕不可能讓玩家一路通關，肯定設計個七七四十九道關卡，讓你面臨漫漫長路與蜿蜒曲折。

即便知道彼此同校，卻也沒了當初的那般熱絡，巧的是他們搭乘同一部校車。只可惜在校車上相遇僅能簡單打個招呼，並沒有太多交談的機會，不過還好是住在一個社區，想必是會在同一站下車的。所以，他總是會等女孩下了車，自己才默默下車，若是她沒走遠，他便小碎步悄悄追上她，還可以閒話家常個兩句，雨天也不例外。

「今天下午雨下得很大，你們一起走？ 兩支傘會打架吧！」我笑著提出我的疑問，我就是那種不喜歡撐傘時還要並排走的人。

「她沒有撐傘。」他默默地說。「啊？雨這麼大，她沒撐傘嗎？」我無法相信，那天下午的雨如豆子般大，不撐傘肯定要全身濕透的。

「對呀！我傘比較大，所以我就幫她撐傘了！」瞧他一臉驕傲的，就像是他早預謀好的一樣。我笑了，心想你都幫忙撐傘了那肯定是可以一起走回家的呀！但誰知道呢？誰知道是誰先預謀好的呢？

他說那女孩不愛撐傘，她拉起外套上的帽子，下了車。

他又說她書包側邊有一把折疊傘。

不論是不是不愛撐傘，也不論是誰預謀的，或許我該說這雨來得真及時嗎？從校車停靠的那個路口到那個社區，短短幾公尺的小巷子，他們兩個人倒是給我走出一路的浪漫和青春。我笑著點點頭，有一種送女兒出閣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非常荒謬。

「我早上出門的時候，總覺得下午會下雨，又趕緊回家隨意抓了一把傘，還好有回去拿這一把傘！」他慶幸著他精準的第六感，估計未來幾天他都會帶傘上學了，是的，不是折疊傘。

「這幾天還是會下雨的！」我們都給彼此一個眼神，都懂的！

「奇怪，這個冬天的雨季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嘛！」他喃喃自語道。

閒聊之後，我們再次翻開了書。

伴隨著窗外雨聲，講義上的內容更顯得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