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茜】 Episode. 5 森田ひかる

期末考會辦在學期的最後三天，而最後一天往往只會安排一個科目，剩下的時間則是讓各班進行大掃除。

各班都會把課桌椅搬到走廊上堆疊，將整個教室淨空，在用分岔的塑膠掃把掃過一輪之後，便是最開心的刷地環節。

「潑水囉！」山崎站在門口，說著也不管前面有沒有人，直接把水潑進教室的水泥地上。

二年櫻班被分成了兩組人，一組是由山崎為首的教室刷地組，另一組則是由生物研究社的森田帶領的外掃組，負責實驗室教室的清理。

「天ちゃん！你絕對是故意往我身上潑的吧！」井上怒吼著，雖然她早有預感一定會有人拿水潑自己，所以預先換上了運動服。

「被發現了。」山崎吐著舌頭，又提著水桶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有的人在玩鬧有的人在做事，這才是二年櫻班。

遠藤將清潔劑平均地撒在教室裡，田村跟松田拿著刷子在地上刷出灰白色的泡泡。

「晶保，我們來洗冷氣的濾網吧。」麗奈仍然穿著制服，叫上了拿著水桶正在刷地的大沼。

「欸？」

「太高了麗奈拿不到。」麗奈拉著大沼已經有些濕的衣角撒嬌道。

「我知道了。」於是大沼便三兩下地翻上窗台，三兩下地就把窗型冷氣的濾網卸下，交到麗奈手裡，然後跟著麗奈一起到走廊的洗手台清洗。

教室組就這樣一邊喧鬧一邊進行著大掃除，除了井上被潑了一身濕之外整體都還算順利。

*

守屋也在整理自己的座位，不過她本來就有些強迫症，辦公桌上少去了那些已經處理完的公文之後就變得十分空曠，基本上只要拿抹布稍微擦過一遍即可。

「友香等等要去巡各班的打掃狀況對吧？要幫忙嗎？」跟守屋的桌面形成鮮明對比，菅井正在批改熱騰騰的期末考考卷，爭取在放學前發還給各班。

「茜已經忙完了嗎？」菅井用著看到救世主的眼神對著自己女友。

學務處只剩她們兩個，其他老師都各自去處理各自的事情，來打掃的學生也已經全數離開。

「對喔。」菅井的桌子超亂，除了正在批改的考卷，還有各掃區的檢查表跟一堆沒有歸位的教科書。

「茜⋯⋯」

「吶，蹲下來一下。」守屋一邊思考著要怎麼幫女友分擔一點工作，一邊還是按耐不住被女友委屈的神情弄到心動的心情。

現在就想要吻她。

「這樣就可以再努力一下了吧。」短暫的唇碰唇結束之後，守屋邊講邊臉紅。

「嗯！」

「我去幫你巡各班的打掃狀況吧。」守屋站起身，拿著菅井的檢查表眼神飄移。

「茜幫我巡各班教室就好，外掃區我自己去，茜不要去。」她看向門口，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從背後抱住了守屋。

「為什麼？」

「實驗室那邊很亂，我還是親自去吧。」

「那不是更應該我幫你去嗎？我比較有威嚴。」

「不不不，那邊呃⋯⋯有茜不喜歡的東西啦，是生物實驗室，今年生研社養了蠻多有的沒的。」

幾乎都是守屋不喜歡的爬蟲類。

「那你趕快把考卷改完，我先去巡各班。」守屋沒有追問，只是撫上了菅井的手臂。

「嗯，謝謝茜。」

「座位來得及整理的話要趕快整理喔，我有訂餐廳，晚上一起吃飯。」守屋說著便離開了辦公室。

慶祝休假的開始嗎？茜果然最可愛了。

*

「嗚呃，好臭！」武元一進到生物實驗室便被衝鼻的異味弄得反胃。

「我們要刷完這些喔。」相較於其他同學的陌生、森田對這間教室倒是很熟悉。

九張實驗桌上都擺著裝滿木屑的塑膠箱，而那些塑膠箱毫無疑問就是異味的來源。

「蛇蛇！守宮！蜥蜴！」跟其他人的低情緒形成鮮明對比，增本又蹦又跳地觀察著架上的生物們。

「啊，那些都是西野老師的私有物喔，不過會由生研社負責餵養。」森田解釋著。

生研社是少數同時有兩個指導老師的社團，分別是教導生物解剖的米谷老師，以及擁有大量爬蟲類但都交給學生來餵養——據說是雖然喜歡爬蟲類但對牠們的食物十分苦手——偶爾休假帶著學生們去賞鳥的西野老師。

「所以這些發臭的箱子是怎麼回事！」武元咆哮道，畢竟井上那傢伙可是快樂地在教室裡玩水，怎麼自己就必須要在這裡洗刷充滿動物臭的東西呢。

「期末考前兩週社團課暫停嘛⋯⋯」森田搔著腦袋，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塊菜瓜布。

「這啥？」關從木屑堆裡看到了一道蛇形，但又沒有見到蛇本人。

「喔喔那是蛇蛇脫下來的皮喔。」

「脫皮！超可愛！綺良也想看！」聽到關鍵字的增本抱著一盒守宮啪嗒啪嗒地跑了過去。

「綺良再加入生研社就好了，現在重要的是要先處理掉這些臭箱子。」本來不想插手的大園終於看不下去，開始發號施令，不然到放學時間都還掃不完。

工作的內容並不複雜，其實就是先把一箱一箱的木屑清掉，然後將塑膠箱刷洗乾淨，最後再稍微掃一下教授擦一下實驗桌。

關拿著箱子，把木屑倒進武元拿著的巨大垃圾袋裡，跟從頭到尾撇著頭不願看也不想多聞的武元比起來，關明顯淡定很多，就連看到隨著木屑一起掉出來的蛇皮、死鼠她也不為所動。

「買幾隻蛇回去養好了。」關呢喃著，武元拚了命的想阻止——畢竟蛇會成為她使用大電視的阻礙——森田則是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關跟菅井這兩個姓在坂道女中的影響力非同小可，跟長期捐贈的榮譽理事長菅井家不同，關家走一個女兒在哪錢就捐哪的路線，以絕對的勝利成為了家長會會長。

不過再怎麼有錢，還是得做打掃工作就是了。

關和武元是清箱流水線的第一關，在倒掉大部分的木屑後，還是會有一些受潮的木屑黏在塑膠盒的周圍，於是森田、增本、幸阪、松平就成了專職洗刷組，目標是把所有頑強木屑全數清除，最後再交由藤吉跟大園負責沖水、擦乾。

兩人一致表示只是剛好剩這個工作，絕對不是自己只想選不臭的涼缺。

木屑是蛇窩，混著排泄物與褪下的蛇皮是肯定，再外加那些沒有被吃完，從活鼠變成死鼠的飼料鼠屍，清理起來還是十分困難。

生研社的森田早就習慣了這些，增本一邊清刷著一邊看著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小守宮，直接忘記了滿腔的異味，而幸阪出乎意外地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一如往常地做著她應該做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松平的尖叫聲響徹整個生物實驗室，在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股不尋常的撕裂感，不同於硬化沾黏在盒壁的觸感⋯⋯

松平不敢再想，也沒有餘力再思考。盒子被她隨手一扔，恰巧撞倒了被增本放在桌上的守宮籠。

守宮開始亂竄，松平也在教室亂跑，增本也為了她的新歡奔馳，撞倒了更多桌椅，弄得連幸阪都不再淡定。

「りこぴ怎麼了？」

「啊啊啊啊！」回應森田的只有更多的慘叫，松平被守宮追著跑，守宮被增本追著跑，她們跑遍整間教室，竄過了武元身旁，結果連武元也只好站在桌上避難。

這就是菅井打開實驗室大門時看到的景象。

菅井不喜歡大吼，但並不是辦不到，一道通通給我停下來的命令，連人帶爬蟲全都停止了動作。

「誰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冷著聲音問道。

*

「誰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冷著聲音問道。

水幾乎要溢出門檻，井上身上灰色的運動服有個一片一片不均勻分散著的深色，但更誇張的是大沼。

跟菅井在學務處替彼此打氣完後，守屋便拿著菅井的檢查表到各班巡視，巡完了一年級也巡完了三年級，才剛下樓就聽到嘈雜的喧鬧聲。

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往二年櫻班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聽見了山崎跟井上的爆笑聲，就連自己的堂妹都靠在田村的肩上看戲。

不過往好處想，至少麻煩的傢伙有一半不在這裡⋯⋯

「大沼同學。」守屋直勾勾地盯著全身濕透的大沼，白色的圓領制服通透得帶著鮪魚圖案的內襯踢恤顯露無疑，整個人都在滴水，只有當事人一臉愉悅。

山崎手上還拿著水桶，犯人毫無疑問絕對有她，井上的笑聲穿透了整條走廊，大概也玩得很開心。

「是！」

「天天，玩笑不可以開過頭。」守屋嘆了口氣，也懶得罵人了。

除了很濕之外，該清潔的地方倒是刷得滿乾淨的。

「欸⋯⋯守屋老師對天ちゃん太偏心了吧。」麗奈咕噥道。

「是晶保叫我潑她的。」山崎收起了一直以來的嬉皮笑臉，認真地回覆守屋。

「蛤？」

三小？

「是我請天ちゃん潑的，好久沒有回靜岡了，很懷念泡澡水裡的感覺。」大沼認真地答道。

守屋覺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才會輕易接受大沼真誠又荒唐的理由。

「你們這些小孩⋯⋯」守屋嘆氣，學期最後一天她真的不想罵人。

「麗奈帶大沼同學去保健室借一套乾的制服換上，其他人跟我一起把這些水弄乾吧。」守屋仍然在嘆氣，但還是挽起袖子加入了打掃的陣營。

不知道友香那邊怎麼樣了。

*

森田抓住了竄逃的守宮，在把守宮放回箱子收回架上之後，在菅井眼裡發現了一閃而過的崇拜。

「松平同學，請先從桌子上下來。」菅井忍不住嘆氣，怎麼這群小孩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松平搭著菅井的手從實驗桌上回到地面，增本作為一同作亂的成員，就算羨慕松平也不好現場發作。

「請解釋一下，在我進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菅井目光巡視了實驗室一圈，比較淒慘的大概就是被松平灑了一地的木屑吧。

「有、有、有老⋯⋯老鼠⋯⋯」松平哭了起來，眾人這才看到方才松平在清理的塑膠盒裡，側面黏著一隻被撕裂成兩半的鼠屍。

怪不得會嚇到整個人站在桌上。

「綺良呢？」菅井難得冷著臉，增本自然是嚇到只能實話實說，包括把守宮放在桌上，包括為了抓竄逃的守宮而把實驗室撞地亂七八糟。

「武元同學呢？」在松平回到地面時武元也趁機一起回到地面，但她並沒有逃過菅井的法眼。

「被綺良跟守宮嚇到了。」她老實地說道。

看來是被害者聯盟呢。

「森田同學，如果生研社再繼續讓這間實驗室充滿異味的話，體衛組就會採取相應措施了喔。當然，這件事我也會告訴米谷老師跟西野老師。」菅井無奈地下著判決，然後重新分配這些學生的工作，讓被鼠屍嚇死的松平改成負責怕散落一地的木屑掃起，不怕生物的森田、增本、幸阪則是繼續把剩下的幾個盒子清乾淨，藤吉跟大園繼續負責把刷完的盒子沖洗擦乾，武元跟關則是開始擦拭所有的桌子櫃子，就連菅井自己也加入了打掃的陣營。

沒讓茜過來這邊真是太好了。

菅井忍不住這麼想，但同時也放不下二年櫻班剩在教室的那些人。

*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超過了放學時間，在學務處門口跟最後一位準備離校的老師道別，只有自己的戀人遲遲不見蹤影。

約好了要一起離校的。

要不是戀情需要保密，菅井早就直接呼喊她的名字了。

守屋明明就傳了訊息說各班的教室已經全面清掃完成，應該會在座位上等自己才是啊？

菅井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剛想撥電話給自家戀人，視線習慣性投向戀人的座位，這才看到守屋其實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整個人跪在辦公桌下翻找著什麼。

怎麼好像還有點濕？

「茜？」菅井走到了守屋的座位，蹲下身子想知道自己的戀人究竟在尋找什麼，結果守屋聽到自己的叫喚先是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抖了一下，頭頂撞上桌子，然後整個人跌進菅井懷裡。

「在做什麼？怎麼這麼濕？」雖然守屋已經穿著運動外套，濕透的衣服已經不那麼明顯了，可是一旦觸摸到才感受到其寒冷。

「被路過跌倒的佐藤同學灑了一身⋯⋯」守屋整個人超委屈，她也是不懂為什麼三年乃班的同學只是提著水桶經過自己身邊，就可以把所有水翻倒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還找不到自己放在學校的備用衣服。

「沒事啦，我去拿我的，先穿我的好不好？」發現了守屋大概是在找衣服，菅井揉著守屋方才撞到的腦袋，柔聲安慰道。

「友香⋯⋯」

あかね今天訂了餐廳想要下班後一起吃精緻的午餐，あかね今天不用上體育課所以特地穿了平常不能穿的私服⋯⋯

「吶，不管是怎麼樣的茜，在我眼裡都是最動人的存在喔。」

「不管是在家裡的茜、帶完課滿頭大汗的茜、幫我去巡各班打掃的茜、現在這樣濕漉漉的茜，我都最喜歡了喔。」她真摯地說著，雙手捧著守屋的臉頰，眼裡沒有任何猶豫。

「油嘴滑舌⋯⋯」守屋臉立刻漲紅，但這早就在菅井的預想之中。

所以她吻上了戀人的唇，在無人的學務處，在守屋的辦公桌下，沒有同事、沒有學生的學期最後一天。

「先回家換衣服吧，一起穿得漂漂亮亮，一起去吃飯，一起在寒假約會。」菅井笑著牽起了守屋的手。

*

「るんるん還不回去嗎？」森田聽到了叫喚，才把注意力從剛經歷了世界大亂的守宮們身上收回。

「啊，幫我收好書包了，謝啦。」因為自己坐著，本來就高自己幾十公分的人看起來就變得更加巨大。

不管什麼時候都好喜歡啊，放學後沒有其他人的生研社。

「るんるん不是早就收好書包了嗎？我只是負責拿過來而已。」她坐到森田身側的位置，兩顆書包相靠著放在地上倚在桌邊。

「教室的大掃除怎麼樣了？有沒有後悔沒有過來掃實驗室。」森田問。

「還能怎樣，就是被天ちゃん潑水啊，倒是るんるん這邊感覺比較恐怖吧，武元那傢伙回到教室抱怨的聲音就沒停過，然後增本還拿著蛇皮追著松平跑，超好笑。」

森田喜歡生物，喜歡在天空翱翔的鳥，喜歡看蛇脫皮的影片，喜歡在生物實驗室照顧每一隻爬蟲類動物。

「等等要去轉扭蛋嗎？」森田問。

「可以喔。」

「吶，今天沒有其他人。」

「我知道。」

學期結束的生物實驗室沒有開燈，教室被清理得乾淨，本來的惡臭也已經完全消逝，教室裡只開著一扇窗，灑進來的是午時的陽光。

影子是兩人側錯的鼻樑，她們在沒有人的生物實驗室，用吻揭開寒假的序幕。

「啊對了，今天去遠的那家扭蛋店吧！順便買泡芙，請你！」

「嗯，謝謝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