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看見日本系列||「星野集團」(6)-界系列:以界長門與長門湯本溫泉為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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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集團所承接經營的旅宿中，除了前面提到的大型渡假村與主題住宿設施(如星野TOMAMU與青森屋)之外，當然也不乏傳統的日式溫泉旅館；甚至，星野集團的家族企業(位於輕井澤的星野溫泉)，就是他們最早開始著手改造的第一個成功案例，更是小型溫泉旅宿的代表。換句話說，小型溫泉旅館的改造，應該算是星野集團最拿手的了。這回想要來帶大家一探究竟的，就是屬於這種規模比較小、體驗比較在地，也是NANA濕婦個人比較喜歡的星野界系列旅宿。
下面這篇內容，將會以位於山口縣的界 長門為案例，先帶著大家看看日本溫泉旅館的轉型之路，以及長門湯本溫泉過往的發展概況；其次下一篇再介紹星野集團在這一系列旅宿的經營理念與特性，希望大家往後有機會在入住界系列的旅宿之時，能看見許多星野集團不僅是在自己的旅館內用心，更能走出旅館，看看星野集團在整個溫泉區上的用力。
日本溫泉旅宿的客層變化
根據日本溫泉綜合研究所的資料顯示，全日本大大小小的溫泉地共計約有3000所左右(若一個溫泉地至少有一間住設施的話就算)，這也難怪當初NANA濕婦在準備通議案內士考試的時候，光是溫泉就必須背得死去活來的，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恐怖。日本在戰後迎來了經濟成長的復甦期，當公司企業賺了錢之後，招待員工至大城市的近郊來個過夜的員工旅遊幾乎是不成文的員工福利(?)之一。而這樣的國內旅遊風潮，一直持續到1990年代初期到達了巔峰，當時，幾乎所有的公司企業都會舉辦大型的員工旅遊。對老闆來說，除了可以慰勞員工們一整年的辛勞之外，也可透過員工旅遊促進員工之間情感交流與溝通效率；對員工來說，這是少數可以光明正大地休假、出遠門旅遊、幫親朋好友帶些伴手禮回來的難得機會。當時，對溫泉旅館來說，與其一組一組地接待家族旅客，倒不如一口氣接個企業員工旅遊大單更有經濟效益。於是，為了因應人數眾多的員工旅遊需求，他們毫不猶豫地請來更多的服務人員，投入了大量的資金設置能夠一次容納多人數的大型宴會場地、卡拉OK設施、二次會的酒吧、大型溫泉浴場、伴手禮販賣部、保齡球場...等硬體設施，幾乎所有的設施擴充，都是以供應員工旅遊需求而設計。
然而，隨著後來1990年代的經濟泡沫、以及近年來工作型態(遠距工作增加)與員工組成(約聘人員占比增加)的轉變等因素，如今大約只剩兩成左右的公司還保持有員工旅遊的文化。慢慢地，取而代之的是國內少人數且注重隱私的家族旅遊、或是想要深入體驗日本文化的外國觀光客。有些反應比較快的溫泉旅館，例如熱海溫泉區，就有意識到了客層逐漸在轉變的問題，因此快速地推出因應措施，例如定期舉辦各種活動、將以往的大型宴會場改成隱密性較高的個室或半個室，讓前來入住的旅客，可以不用在意其他人的視線，放鬆地與自己的親朋好友享有私人用餐空間；將大浴場改為私人貸切湯屋、又或是在房內設置小型的溫泉風呂，一樣也是為了迎合個人旅客而進行的改造。這樣的改變，雖然會拉高住宿的單價，但確實成功地讓觀光客回流(說不定未來在少子化與不婚主義的流行之下，未來更會變成以solotreval為主流呢?)。相反地，仍執著於以招攬員工旅遊或大型旅行團的旅宿，則是在員工雇用成本與大型硬體維運成本的壓力之下，一間一間地面臨倒閉。這樣的大型廢棄溫泉旅館建築，在熱海溫泉其實也還看得到，甚至像鬼怒川溫泉街這樣整個溫泉區都沒落的案例也是有的。
一切始於一間150年的老溫泉旅館倒閉
這次要介紹的旅宿「界 長門」，位於山口縣北邊山區的長門湯本溫泉區，光是先聽到山口縣，大家直覺想到的大概不外乎就是九州上面的那個縣、獺祭、安倍晉三(山口縣這個邊陲地帶，其實是日本首相最多的產地呢XD)、下關的河豚、錦帶橋、秋吉台秋芳洞...，大概就是這樣，沒了。但其實近年來山口的角島大橋、元乃隅神社(就是那個在海邊有一整排紅色鳥居的神社)都逐漸打開知名度，還有我很愛的雲林寺(貓寺)其實也在山口縣喔。但老實說除了上頭提到的元乃隅神社與秋吉台秋芳洞之外，要將長門湯本溫泉與其他知名的山口景點作串聯，其實是有一定難度的。在這種情況之下，若非將溫泉區本身發展成一個吸引人來過夜的熱點，說真的，要把人留在這裡過夜，還真的必須下點功夫才行。
這個沿著音信川的兩岸，矗立著12間老溫泉旅館的地方溫泉區，傳說是從600年前開湯的，據說這附近的大寧寺在當時有個住持叫做定庵禪師，他每天都會在一個石頭上打坐、說法，某天突然來了一個老翁跟他說:「我是這裡的住吉大明神，非常感念禪師每天的說法與教誨。」，兩人相談甚歡之後，定庵禪師也覺得很有緣份，因此就把人家堂堂一尊神明納為自己的弟子，成為下一任的大寧寺住持。後來，住吉大神為了報恩，就以湧泉「恩湯」與「禮湯」作為回報，這就是長門湯本溫泉的由來。以前，「恩湯」是給一般民眾泡的、「禮湯」則是給武士與僧侶泡的，就連長洲藩的藩主也曾來這裡泡過湯。現在，雖然這兩個共同浴場(禮湯已於2019年歇業)已經不再細分，但一直以來都是整個溫泉區的核心地區、也是當地居民的重要交流場所。
然而，就如同前述，長門湯本溫泉雖然也曾經是大型員工旅遊團體會造訪的溫泉區之一，但由於對於日本經濟發展衰退、溫泉旅宿的客層轉變等的應變速度太慢(現在在這裡還看得到館內有保齡球設施的溫泉旅館，真的讓我又驚又喜)，導致這裡的來客數急速下降、旅館開始削價競爭、老舊的旅館硬體設備又沒錢更新、請不起員工、服務品質降低...，在如此惡性循環之下，又更無法吸引觀光客來訪。
眼看著溫泉區逐漸蕭條，直到某天，當地有一間開業150年的老溫泉旅館「白木屋GRAND飯店」宣告倒閉，這才喚醒了當地的業者與地方政府的危機意識，他們開始驚覺，如果再不做點甚麼改變，這個溫泉區或許哪天就會像鬼怒川溫泉那樣，變成一個大型溫泉廢墟城鎮也不一定。
官民攜手合作，拯救600年歷史的溫泉地
於是，先是地方政府部門開始動了起來，長門市政府用公費將已經宣告倒閉的老溫泉旅館「白木屋GRAND飯店」拆除之後，找來了旅宿業的營運職人星野集團，希望他們可以在原本白木屋的就基地上興建一所星野的旅宿，並期待可以靠著星野的品牌魅力與豐富的改造經驗，為長門湯本溫泉帶來新的客源。然而，當星野佳路來到這裡看過之後，卻回應說:「如果周圍是這樣的氛圍與環境的話，光是靠我們的力量，說實在還是很難讓整個溫泉區起死回生，要接手真的是有難度啊~」。但長門市政府仍不死心，對星野說:「要不這樣，你們有甚麼想法跟建議，我們一起來幹，一起把這裡搞起來!我們需要你們的專業KNOWHOW來協助!」。
在此之前，星野集團都只是針對單一個溫泉旅館的改造與經營而已，這次，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之下，星野集團決定接受挑戰，與地方政府攜手合作（2017-2020），共同策畫與推動「長門湯本みらいプロジェクト(長門湯本未來計畫)」與「長門湯本温泉観光まちづくり計画(長門湯本溫泉觀光造鎮計畫)」。具體來說，就是由星野溫泉提案，針對整個溫泉區進行整體的重新規劃，而非單點的旅館經營而已；並由政府單位來協助執行，目標是要將長門湯本溫泉推到全國前十名溫泉區以內，促使長門湯本溫泉區的再生。(這事情在台灣發生的話，應該馬上就會被冠上「圖利廠商」的罪名了XD)
當地溫泉業者也動了起來:從老屋咖啡廳到恩湯的重建
原本，搭配著預計於2020年開幕的星野界長門，在整個溫泉區改造的初期規劃中，包含了許多項目，包括景觀優化(如河岸休憩區設置、電線地下化、友善步行洄游路線等)、核心區域的整建與再造(溫泉區的精神象徵「恩湯」的重建與經營)、觀光資源整合與宣傳(當地的萩燒、定期活動舉辦)...等，這些其實都必須仰賴當地所有業者一起進行全面性的改造，才得以推行下去。
然而，最初當地業者都還是像旁觀者一樣，抱持著觀望的態度，以「反正星野跟當地政府應該會做點甚麼吧」的心態，靜靜地看著卻甚麼也沒做，但與其說是消極，倒不如說是不知道該做甚麼才好(要不然早就動起來了)。隨著計畫開始執行，一位從中央政府(經濟產業省)外派到長門市政府來支援的木村隼斗先生，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就鼓勵(威脅)當地業者說:「如果當地人都不願意為了自己的家鄉做點甚麼、完全動不起來的話，這個計劃說不定哪天就終止了也說不定喔~」。於是，這才開始有了第一間運用老舊空屋改造的萩燒藝廊兼咖啡廳「cafe & pottery（カフェ&ポタリィ）音」誕生(2017)。
在這之後，則是整個長門湯本溫泉街的核心區域-「恩湯」的改造。恩湯與禮湯自古以來其實一直都是大寧寺所有；昭和時期，是由當地溫泉旅館所組成的共同組織，一起向大寧寺租借與管理使用；後來隨著設備老舊與使用人數越來越少，其所有權才轉歸長門市政府所有。2016年在觀光造鎮計畫推行之初，原本打算要用公開募集私人企業來經營的方式進行兩個浴場的改造，其中「恩湯」公開招募、「禮湯」則會被規劃在界 長門的領地內，這個計畫內容遭受到不少人的反對。雖然「禮湯」至今仍不知道會怎麼處理；但在「恩湯」的部分，另一間當地溫泉老旅館大谷山莊(之前安倍晉三曾經招待過普丁來這裡住過一晚)的社長(第五代)認為，恩湯是整個長門湯本溫泉的精神象徵與核心設施，如果讓外面不知道哪裡來的私人企業給毀了怎麼辦?自己的湯要自己保護啊~因此，他便找來了同為當地的旅宿業玉仙閣的社長、以及當地有志之士們，共同組成長門湯守株式会社，一起來承接恩湯後續翻修與營運事務。
恩湯/照片來源:NANA濕婦
他們邀請了設計仏生山温泉(香川縣高松市內的溫泉設施)的建築師岡昇平，來重新打造恩湯。NANA濕婦曾藉著工作的機會，實際去體驗過恩湯的建築空間，這個溫泉設施雖然不大，收費也不太便宜，但我認為建築師真的做得很好，在保留了日本傳統木造建築韻味的同時，也不失吸引年輕人的設計感；最有趣的是，他原汁原味地保留了恩湯的特色，也就是可以一邊泡湯、一邊看到露出在岩盤上的泉源湧出(因為傳說中是住吉大明神贈與的湯，所以泉源處還拉著迷你的住連繩)，這種跟神明一起泡湯的體驗還蠻特別的，推薦大家去可以泡看看喔。
~未完待續~
<參考資料>
1.日本溫泉綜合研究所。
2.長門湯本みらいプロジェクト。
3.長門湯本温泉観光まちづくり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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