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08
今天是來到花蓮的第七天,剛好待滿一周。
玉米今天突然跟我推楊舒雅的歌〈一萬匹馬的坍塌〉,我記得他從前推薦過。他說,我上次跟朋朋聚首,我們聊天的話題從青春的懵懂走到了初入職場的艱難與苦澀,我應該會更懂得這首歌。
那天跟高中朋友相聚,是我非常臨時的告知,然後我們非常臨時的成團,約在亮亮家。很高興他們願意為我,在忙碌的日子裡抽出一點時間。最讓我感傷的是,我的朋友明明都是超級優秀的人,但都會被欺負、會做白工,我不能理解,連名字都要被調侃到底是想怎麼樣。我不能理解,講話都要用暗諷的方式,有問題不明確點出到底要人家怎麼辦。聽他們各自訴說著艱難,我一方面覺得自己實習期間很幸運,一方面覺得社會太現實太殘忍,聽著這些難堪的記憶,好幾次要努力克制憤恨不平的淚水。
離開校園,大家有了各自的頭銜,我不再能聲稱自己是學生,卻也無法自信的說自己是老師。跟實習學校孩子們告別前,我祝福大家找到想要前往的方向,我說,我其實也還不確定,但我覺得長大是美好的,多了很多自己抉擇的空間與機會。我又想到〈又是風起的時候〉,他寫到「你要離開東海,才知道世界並不是那麼美好,也才知道,原來世界比東海美好。」畢業前,讀到這篇,覺得自己已經懂得,也有心理準備,每一次地前往、追尋與變動,都會帶給我很大的恐懼,但是我相信我可以,我相信我可以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相信我會遇到很美好的世界。不過,此時倒是有些動搖了。
L很喜歡說「你的信念決定你的宇宙」。我其實不太確定自己的信念究竟是什麼,沒有正確答案的廣闊天地,讓我產生好大的畏懼。我知道我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什麼都不做,但我不知道,做不好跟什麼都不做,究竟哪個比較危險。
玉米因為楊舒雅發現,在我家附近今天有一個二手書市集,他推薦我去看看。今天超冷,突如其來的邀約,我一開始還是很抗拒。最後決定前往。
阿,怎麼辦,我覺得花蓮是個有夢想的地方,是夢想的搖籃,是傑出人才的產地。我猜,傑出都從這裡來。書店在三點多時,有安排一位指彈吉他的夢想家。他才大一,國中時他從垃圾場中撿回一把吉他,然後自學,目標是在大學畢業前發行一張自己的專輯。我其實不懂音樂,無法分辨好壞,但我感覺他在發光。主持人說,從前部落有位耆老,他也在垃圾場搶救下一把吉他,耆老說「我覺得有人會因此而走上音樂這條路。」而今天的夢想家,他的夢想就是這麼來的。我喜歡這個神奇的呼應。
其實書店裡人很少,我不知道是因為很冷,還是今天要補班。認真聽音樂的只有兩個人,他們是今天晚上另一場表演的表演者。他們對吉他手的演出投入程度,不僅是會跟著搖擺,還會用力拍手跟上節奏。我其實很喜歡這種感覺,說不上來。
後來我買了一本凌性傑、一本楊照的書,賣書者問我「你也喜歡詩嗎?」我說我讀不懂詩。「我們教授說,讀詩就是一種感覺。有感覺就可以了。」後來一位伯伯闖入找書,我就默默離開,沒有再交談。我準備離開時,聽到這位賣書人再跟攝影師聊天,他剛畢業,想要出書。他們說有機會再合作壓。
哦我覺得我真的什麼也不是,誤闖了一個充滿夢想的地方。我覺得大家都是普通人,但是每個年輕的、年老的、壯年的靈魂,都還在很努力地追逐。我覺得非常非常羞愧。
只是,這周在花蓮的日子,我第一次意識到台灣有這麼多的原住民人口,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個異類,是個外來者。我覺得,要融入這個地方,也許比要前往西部的城市更加困難一些。我每次對著鄰居笑,他們都盯著我然後面無表情,我覺得超可怕。我不知道。我剛剛亂哭一通。然後剛剛那個書店活動的報名表單上需要填寫你的族群。可能是因為那是阿美族的音樂劇演出,但,我第一次感受到某種被歧視或者被異化的感覺。不知道離開後山的他們,是否也會產生類似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