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機（二）
克莉絲汀來到現場，罕見地親自勘查，這點連AIPD的機器人警探32B都覺得有些意外。「無關乎人命的機器人毀損案件，即使是最新案件的現場也已經清洗過了，主要是因為氫氟酸污染的問題。」32B低聲分析。
克莉絲汀和32B抵達的，是一處荒廢邊緣的工業區角落地帶，本是貨運轉運站與舊型自動倉儲系統的一部分。隨著產業更新，這片廠區被棄置，如今成為一片零散的廠房與封存設備交錯的地帶。
這裡並未被完全封鎖，人類仍可隨意進出，但因為地處偏僻、遠離主要交通動線，平日裡鮮少有人踏足。地面滿是清潔藥水沖洗過的痕跡，一旁是已經停擺的無人卸貨台，部分仍保留著殘破的輸送帶與陳舊的機械手臂，被遺棄的鋼鐵骸骨靜靜矗立。
然而一踏入調查範圍，克莉絲汀便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真是有趣。」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周遭的監視設備與基地台上，「此處的網路延遲問題似乎頗為嚴重。」克莉絲汀發現的MAVIS輪椅的操作出現延遲，似乎是人工智慧網路的問題。
32B立即掃描當下的環境，確認道：「同意，這區的封包傳輸存在高頻抖動與封包遺失，顯示可能有電磁干擾或信號衰減問題。」
克莉絲汀若有所思地問：「假如這些問題本來就存在，那是否有一些簡單的方法來造成這個區域無線通訊網路壅塞，導致形成一個無線通訊網路黑洞？」
32B的人工智慧處理單元開始運算並且模擬出各種可能性：「最容易實行的方法是洪水封包攻擊。AI機器人只需發送大量訊號，便能造成封包阻塞，使合法設備無法正常通訊。此外，若機器人有內部網路存取權限，也可以透過目標式封包丟棄來使特定設備失去聯繫。」
「哈！你自己說了，AI機器人！」克莉絲汀笑著點頭，抓到了人工智慧的語病：「也就是說，你自己也承認，AI機器人有可能是凶手吧！」
「這結論過於武斷。」32B的頭部顯示器閃爍了一下，語調依舊冷靜而精確。「機器人具備實施攻擊的技術能力，這點無可否認。但這並不代表它們具備犯案意圖。在缺乏動機與決策觸發因素的情況下，將AI機器人視為兇手，恐怕過於草率。」它短暫停頓，調閱現場數據後繼續分析：「我們應該考慮，這些機器人的行為是否源自於自主學習過程的異常，還是來自於外部指令？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它們違背了自身的安全協議，選擇主動攻擊嗎？」
「是的，至少我們能把AI機器人放入嫌犯名單內。」克莉絲汀對於AI的反駁充耳不聞。
32B微微轉動頭部，語氣平穩但帶著質疑：「克莉絲汀，你是否已經先入為主，將能執行犯罪與確實執行犯罪混淆？真正的兇手，或許藏在幕後操控這些機器人的人類之中。」
「也許吧。」克莉絲汀瞄了一下資訊裝置上時間，接著像是要轉移話題般提出要求：「32B，警用機器人的機體性能應該足以模擬案件發生當下的網路情況吧！」
「可行，但是根據安全協議，模擬時間僅三分鐘。」32B再次掃描周圍的環境。
「三分鐘應該夠了。」克莉絲汀讓自己的MAVIS輪椅進入離線模式。
AI警探的頭部顯示器開始三分鐘倒數計時：「模擬通訊環境開始。」
克莉絲汀地等待著說明這次測驗的目的：「可能是毫無意義的測試，但如果能觀察到一點變化，也能當成線索。」
隨著顯示器上的倒數逐漸減少，時間正在緩慢地流逝著，32B警覺地掃描周圍的環境，查看是否能產生一絲變化。
突如其來的金屬碰撞聲打破了寂靜，鋼鐵摩擦與機械運作的低頻嗡鳴在廢棄廠房內震盪，如同即將有大軍來襲。沉重的鐵門被大力拉開，伴隨著老舊零件碰撞的嘎吱聲，一群工業AI機器人從各個方位湧現而出。
部分機器人成群結隊地穿過廠區入口，井然有序地近來，彷彿有某種無形的指令驅使它們匯聚。幾台體型較小的機器人則利用靈活的四肢鏗鏘作響地從通風管道中鑽了進來，金屬仿生足在內壁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另一群則攀上在一廢棄的吊塔，沿著吊臂靈活地從吊纜爬下。
空氣中揚起塵埃，隨著機器人移動激起淡淡霧霾，閃爍指示燈在昏暗的廠房內此起彼落，彷彿是夜行生物甦醒的眼睛。這些工業AI機器人雖然各自不同型號，但它們的行為方式卻透露出一種高度默契，彷彿它們對這片廢墟有種特殊的運作法則。
32B警惕地掃描著四周，語調微微提高：「它們不只是隨機活動，而是有組織的…」
望著一大群圍著他們的機器人，克莉絲汀深吸一口氣，嘲諷地笑說：「唉，唉，這是什麼情況？車庫機器人大拍賣嗎？」
一台工業機器人靜靜地盯著他們，變焦鏡頭來回調整焦距，轉矩馬達發出低頻嗡鳴，彷彿在質疑眼前的人類才是不明白狀況的一方。
「AIPD的機器人和MAVIS輪椅？兩位直接服務於人類的大人為何要發起訊號黑洞？而人類也一起來到這裡？」一台配備揚聲器和語言模組的機器人向前一步，語氣中帶著警戒。
「這是個陷阱！」一台掛在機械臂上的機器人突然喊道。
「快逃！被人類發現了！」一台小型機器人用零件敲擊地面，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鏗鈴！鏮噹！機器人群頓時亂作一團，像是螞蟻群遇到人類踐踏般瞬間解散，它們以各種不同的方式竄逃。有的快速滑行進入通風管道，有的直接翻越障礙物，甚至還有幾台機器人彼此協助，快速攀上吊臂逃離。
32B立即將頭部顯示器切換為紅藍閃燈，語音嚴厲：「AIPD，別動！無授權行動AI機器，停止運轉，並接受檢查！」它舉起唯一的武器，瞬間膠固定槍，準備鎖定目標，但面對四散逃竄的機器群，一時間竟無法判斷威脅方向。
「別忙了，它們沒有攻擊意圖。」克莉絲汀雙手收到衣服底下，目光黯淡地看著機器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語氣帶著一絲無奈。「通訊黑洞讓你無法發送強制指令，它們不受AIPD管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