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某天放學回家，信箱裡躺著一封從陌生地址寄來的信。雪白的信封乾淨整潔，字跡工整細膩，像女生的筆跡。我微微皺眉，心裡閃過一絲疑問——這是誰寄來的？
撕開信封，裡面的字跡熟悉又陌生，落款的名字更是讓我瞬間愣住。原來，是來自男校的一封信。這個名字，曾經在國中無數次出現在學妹們的談話中——他是隔壁班的風雲人物，傳說中『十項全能』的學霸，跑步飛快，數學滿分，還是模範生。他，竟然寫信給我？說想和我交朋友？
我讀了好幾遍信上的內容，確定自己沒看錯，然後忍不住驚呼出聲。
他說國中時就想認識我，但沒勇氣，拖到高中才鼓起勇氣寫信給我，原來他也是聽不到，是輕度聽覺障礙，正慢慢退化中，醫生警告他如不好好保養耳朵，將來是有可能會變成全聾。他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卻害怕聽不清楚老師的話。聽力的流失，像一道無形的牆，逐漸築起，隔開他與世界的聲音，也讓他的焦慮悄悄堆積。又好奇似乎聽不到的我是怎麼維持不錯的成績，想跟我成為彼此勉勵的朋友。
當他問我：「如果有一天完全聽不見，我該怎麼辦？」時，我一時語塞。
從小就聽不到的我，不曾經歷「失去」的過程，無法切身體會他的恐懼。我想安慰他，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對我而言，世界從來就是寂靜的，這種與生俱來的狀態，讓我無法真正理解他聽力日漸退化的焦慮。我不知道該如何鼓勵他，也不知道什麼話才能讓他安心。
多年過去了，他現在過得如何？是否還記得當年我們的對話？
當時的我沉默片刻，最後對他說——不要排斥自己的耳朵，或許它會成為你的力量。試著與它共存，而不是對抗它。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正理解了這句話，但我希望，總有一天，當他想起來時，能感受到一絲力量。
如果現在再讓我回答他，我會說——
我從未覺得聽不到是束縛，反而，它成就了獨特的我。我聽不到，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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