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美國全球戰略包含了幾個最致命的問題,隨著川普的關鍵政策逐步落地,明朗化,金融市場的不確定性逐漸消減,但國際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卻在成倍擴大:
1)無法處理關稅,美元,利率和通膨之間的本質矛盾。以關稅作為收入,對比於收稅的收入,那隻不過是杯水車薪。寄望於透過統一性的關稅來獲得足夠的財政收入 — — 甚至覆蓋於傳統稅收路徑所取得的財政收入,更多是一種天真。在國際事務上,川普有種天真的西部牛仔式的浪漫,這種美式的粗曠和決鬥者般的盲目自信會使得他在這錯誤的路線走的越來越遠:關稅和通脹之間的作用最終將摧毀市場的均衡,使得特朗普完全無法處理好美元,利率和通脹之間的關係 — — 而這將是特朗普經濟政策中最為關鍵的環節。
2)貿易戰和關稅不應該是普適性的,這會引發不可控的還擊和連鎖效應。我之前在文章中一直反覆強調,貿易戰應該是策略化/系統化的,這種策略本質應作為談判手段的重點延伸,而非作為重塑全球產業格局的唯一手段。而且在針對哪些國家發動貿易戰,對於哪些國家發動有針對性的博弈,應該講究前後優先次序之分。嚴重依賴美國經濟體的優先處理,具有韌性,多層次的經濟體延後處理。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川普看起來並沒有這種策略定力,當下他所頒布的策略和政策更多是毫無差別的地圖砲。這也是當下川普所犯下的最致命的錯誤,這或將帶來美國經濟更長期的通膨(甚至是滯漲的可能性)。
3)無差別的貿易戰將引發報復浪潮和群P式的回應,這將帶來蝴蝶效應,而這樣的螺旋自我強化式的延伸效應將難以控制。川普沉浸在他的西部牛仔式的幻覺(自我感覺良好),並且錯誤認為可以將這種強硬盲目施加在國際地緣政治的博弈當中。對於美國國內的華盛頓沼澤和DEI文化他或許能夠利用這種強硬式方法扭轉過來,但在國際政治的牌局中他的這種強硬手法(而非民主黨那種拉打,有效制衡,拉攏)將導致國際範圍內更大範圍的反制以及不可控的報復(我稱之為群P), 這將導致國際黨名更加不利於美國(即便包括國際爭議隊)。這種長期裂痕將是長期的,也勢必將成為未來更大問題的引爆點。
4)DOGE式激烈的內部改革非常有必要,但問題是如何形成有效機制存續這套機制的結果,以及誰來審計審計者的終極邏輯問題。對於DOGE的授權直接來自川普本身,也意味著一旦總統改變心意,DOGE也將不復存在。同時當DOGE使命結束之後,該組織也將自行消失。
但這帶來幾個問題:
a) 如果該機制有效,如何存續,並延長該機制?
b) how to audit the auditor? 如何審計Doge本身並建立公信度?
c)如何將機制沿用在未來的總統任期中?
滿足了這些疑問,DOGE式的改革才是有效的,其成果才能保留。否則這場激烈式的改革將無法建立有效性,或是讓對手有機可趁認為其不過是一種政治清算的工具。
5)俄烏戰爭將成為國際地緣戰略中最弱勢的環節。失俄烏則是失天下信,最後變成:信美國,不如信自己。我常說過,鐵鍊的強度並不是取決於鐵鍊中最強的部分,而是取決於整個鐵鍊中最薄弱的環節。而現在川普正在自行創造最薄弱的環節:俄烏戰爭和談計畫更像是為了匆忙兌現其政治承諾而展開的豪賭。
當下川普所創造的「和談」氣氛,已被視為是俄羅斯取得重大籌碼勝利的展現。俄羅斯的經濟內政陷於困境之中,其央行早已無力控制國內即將失控的通膨。
金本位也將俄羅斯經濟捆綁在一個缺乏流動性和彈性的僵死經濟體系之中。這些有利於美烏的重要戰略優勢並沒有被視為是和俄羅斯討價還價的重大籌碼,川普居然還想著和俄羅斯單獨談判以「迅速終結」俄烏戰爭?倘若最終的和談結果是烏克蘭被迫承認割地的現狀,割資源(賠給美國),並且得到烏克蘭不加入北約的政治承諾,那這樣的結果無疑要讓全球美國的戰略盟友和合作夥伴心涼。普丁正想要一個快速的和談結果,因為時間更不站在俄羅斯這裡。倘若俄烏戰爭的結果更有利於俄羅斯,那麼這個局面會給美國潛在的強大對手什麼訊號?這也將導致更多的大動盪的到來。
6)當美國承擔超出其戰略盟友的代價和份額的時候,美國例外論(US Exceptionalism) 才是成立的,當美國決定戰略收縮並撤回其政治承諾(或是少做少承擔)的時候,美國例外論將大打折扣甚至最終不復存在。
當下美國一系列特權,以及美國例外論的核心是源自於:美國願意在國際事務中承擔領袖的角色,這點意味著美國願意為這些事務付出遠超其合作夥伴的代價以維持國際秩序。並由以上這一項作為前提而取得的一系列特殊利益和特權。
當國際組織日漸瓦解,二戰後的全球化體係日漸崩潰的今天,美國沒有思考過如何重建一套有序的,足以服人的新全球框架,而是陷入到計較短期利益得失的短淺利益追逐之中,這也意味著川普治理下的美國毫無疑問是MAGA(美國優先)。而美國優先的代價卻是將過去的美國例外論打折,並在短期做變現以支付MAGA政策所需支付的代價,本質上也是一種已長期利益置換短期利益的不明智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