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閱讀蒙田,是為了生活》,裡頭描敘蒙田尊重人性,時常記下自己內心所思所感。對於「如何離開悲傷的狀態」,蒙田用的是轉移注意力的方法,例如想像孩子還活著的從前、欺哄寡婦,將話題轉移到其他主題,或著乾脆不去想它。這個方法聽起來像是逃避,像是因為自己軟弱到無法承受這傷痛,所以不得不逃離的次等方法。一個健康正向,擁有正常心靈的人,我們傾向想像他應當會直面悲痛,如高牆般抵擋颳來的狂風豪雨,然後雨過天晴,轉眼眼那大悲已轉為宜人的暖陽。
我要說這都是噁心人的東西,人的心靈天性是脆弱的,處心積慮想避重擔的,反而能直面悲痛的人才不是正常人。況且,以逃避的方法遠離傷痛又如何?如果這個心靈他知道「逃避」能使他脫離低潮,我反而會稱讚他,說他比其他人還知己甚深。
或許比較有疑慮的是,逃避可能只是假的解脫,那巨大的悲痛仍如影隨形,隨時準備將人重新攫入悲傷的漩渦中。我想說「那又怎樣」,誰心靈的痛楚能悠久不衰?反倒等這「痛」緩解、結成傷痂,等人已經習慣這「痛」的存在後,脆弱的心靈早已因為它而堅強,能真正地跨過它了。
木心說悲觀主義應當是透觀主義,其內涵我想與前述「轉移注意力」差不多。悲觀悲觀,宇宙無情,而人在世也沒有任何積極意義卻很痛苦,悲啊。但認知到悲如此之多,多到舉目皆是時卻能引出樂。「悲」就如同是一面無法破壞的玻璃,當我們的目光「透」過它,我們將能看到窗外的「樂」,所以這同樣是逃避,是轉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