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孤鳥,時而幽鳴在大樓頂空,時而淒厲於三更窗前。
十來天了,不知從何處飛來不知名的牠,總在半夜孤獨劃破深更寂寥,擾人清夢,
其何以徘徊留連?在這附近築巢了嗎?是哀號孑然沉沉寂寞嗎?電風扇呼呼的掩飾,
三四點裡,還穿插幾回閒夢,
悲鳴斷續難了,聲聲喚喚的可是伴偶?亦其本是夜行者?
枕被舒懶,隨音過耳,候黎明即起,八九不離十的日復一日。
昨夜風狂乎?
庭側一叢南非葉老樹幹折枝斷倒臥一片狼藉,明明風微雨細,
何以暗夜腰斬?剪的斷的,折的了的,一一支解,於地於水於火於風,祭請笑納。
世無廢物,人生何有垃圾,右手一袋拖著沉重,左手一包資源回收,
示意子母車上的兄弟,辛苦了!
這些年來鐘鼎山林的職場打滾,黑白紅綠已染成一身灰,霧般的矇矓曖昧,
儘可能遠離是非圈,隔岸觀火與人為善,有時候不得不出頭,也點到為止,不說爭寵,
甚而避之唯恐不及,出頭鳥往往淪為地鼠。憑著資深,德望不高幾兩重,
但越來越覺得自己老而不死謂之賊,
雖然從不倚老賣老,卻有些偷雞摸狗的嫌疑成份。
前日課堂午餐,公司發的便當有雞腿、
排骨,其中同事拿到一條魚的便當哇的一聲說誰要跟他換?
---怎啦?
---我不會吃魚。
30幾歲了。
多次親聞民眾對他的風評甚差,聽說他的靠山雄壯威武,上者疼的很,
眾皆謔稱為「乾兒子」(上者的)。
生張熟魏來來去去,有的共事多年無一句話可談,有的親如兄妹別後一拍兩散,
有的魂歸天國空餘恨,職場當真難交至友,
也不,是我不想有言不及義的朋友了。
蔭間,楓葉背面怎有蟬兒掛單?正可平視,卻見牠紋風不動似老僧入定,趨近端詳,
於頭頸背處裂一細縫,原是脫殼而去,餘形體於青葉沾黏,它怎麼不會掉落呢?
好像捲款潛逃的罪犯,人去樓空。
端午已至,卻還聽不到第一聲蟬嘶,難道是節節高樓起,林立灰石泥,不想棲塵埃?
可是竟然蒞臨我的楓樹驛站,且蛻下征衣,翩然不知所終,我喜我悅有蟬願來。
預報的狂降雨僅供參考,陽光普照,濕氣卻重,母親好轉了,看護說還會回話喔!
U-key阿姨是與母親同在市場邊緣各據一方的戰友,至今仍拖著病體做生意,
平日只賣些豆腐豆干海帶類的乾貨,逢年過節才批些現成盒裝方便拜拜的熟菜。
---我一早就在等你來,晚些可要賣完了。
要了雞肉與滷蛋,她殷殷謝謝。
昨午後帶著端午連假回家的妹仔去姐姐的賣場先預購些祭品,姐正在鋪貨,
與妹仔在貨架通道間詢答衛生綿的特價,我挑了一盒兩片船釣的白帶魚與鍵子肉,
告訴姐姐順便帶她愛吃的水果回來。
公媽要拜,收拾沉鬱,刮薑皮剁蒜頭,瓦斯點火,抽油煙機開,油煎水燙熬煮,
鍋碗瓢盆舞,端一桌齊整,點香焚金,菜色是依女所愛,敬拜的是渺不可及的牌位。
---爸爸,走了!
於今還有午時水嗎?都是自來水了吧,這是個都要加工的人間。
真想躺臥在這入夏分野的焦點,尤其是在慵懶之中。
妹仔喚起午寐,得送她至轉運站回桃都。
妳與男友去韓國自助旅行了六日,卻無告知;
我並不生氣,我的年輕比妳更瘋狂霸道叛逆。
年輕,何妨放肆點、任性點,人生什麼都是只此一回。
雲在青天,水在瓶,我已不想再於人間沉淪,就隨風散去吧!
20180618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