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夜,似從拖拉庫後斗撒下滿載的玻璃彈珠,
狂風煽動著,天空在打噴嚏,數秒間一陣落又
歇,再一陣,又一陣,霹靂啪啦的異象,下的我瞠目結舌,女兒值6-10點的班,目送湛藍機車從庭院轉個彎,
去向燈影交錯的驟雨中。
歇時悄然無息,落時搖旗吶喊大珠小珠爭先恐後,這款的雨起止不到十分鐘便歸寂索,
令人無以名之,我稱之為:三八雨。
隔個夜,卻是嬌陽撒賴,氣溫陡升,夏天在深秋藉屍還魂,對著同事說此為天示:
當心,老子快要翻臉了!
她是個纖弱女子,溫婉輕柔,濃眉大眼長髮飄逸的熟女,不同單位不同的辦公室,
因於我側每週志工駐點量血壓而相識,其血壓心跳一直偏低於正常值甚多,
導致憂心忡忡,我非專業護理,只能戲謔笑言:我高了些,要不捐些給妳。

雖是熱些,小心翼翼試探性的打開電風扇,
可沒多久鼻樑一酸,嚇得趕緊OFF。
連氣候季節都埋設陷阱,何況時間,何況生活?
也許自己也在自掘墳墓猶未知,怎可能奢想無災
無病至公卿?東坡先生愛說笑了。
連總統府都傳出弊案來,
哎!一不小心便掉入政治齷齪的屎坑流裡。
公民自覺?各據山頭打家劫舍的流寇,嘩譁眾取
寵的偽道德,伺機而動的狩獵者(群),
共構虛擬共業共承繼,「我」已不只一個我,在網路平台,千手千眼觀音比比皆是,
這是在彌補人口的負成長嗎?再下去,人的存在便為多餘;人之於世,大多無益,
生雞蛋者寡,放雞屎者眾,天體運行,去蕪存菁之規律,只是人有限之觀念,
何為蕪何為菁?如是國小學生要去解大學的試券,歷史永遠沒留下答案。

頭髮眉毛鬍子有的黑有的白,同樣的歲月同在一
張皮面上,怎麼處遇就不一樣了呢?
人,如鴻毛。
剛洗完手,習慣性的用力甩甩,
手指卻彈擊到檯缸邊上,痛的差點掉淚。
有時候想甩掉一些不堪的陳年往事,也會隱隱的痛到不好意思叫出聲來。
圖書館裡又借得四本書,閒暇時可踏實些,回家展閱第一本散文類第一篇,似曾相識,
第二篇像鄰家老兄探頭跟你打招呼,第三篇:你這小子離家一年半載了,
還是老樣子嘛!
原來又是某年某日看過的一本,也好,故友重逢,溫故知新,除了懷舊也可聊出新話題
來。經年累月三不五時常在圖書館中邀得三五知友返家敘舊,我非健忘,
否則焉能識見,只是不去勉強記憶名相而已!
女兒一直不肯食蔬果,昨夜關說,伊方點頭想吃櫻桃。
---老闆有無櫻桃否?
---要吃那麼好嗎?現在不是產季,柑仔香蕉也好呀!
虎背熊腰大聲嗓門的吆喝。
---那一堆香蕉算你100就好。
熟透的約莫近20根有吧!說了幾次吃不了那麼多,還要強勢推銷的要往袋裡裝,
這是做生意還是攔路打劫?
既來之且買半數,若不是求其便利,早就易處買去,何況還佔用了道路,我這市井之民
就此許一個諾,就算有天你櫻桃上市了,也不大駕光臨,也要做個有體面的阿Q。
菜攤的老闆是故友,都會算便宜些,我有時也順路幫廟裡送去些招待香客的菜蔬,
偶而談及女兒們,在前禿的皺臉上,彼此都會看見似深秋裡褐紅帶斑欲凋的楓顏。
---這天氣不冷不熱真好,不過近晚會變冷了。
假日,老街稀落。
---正常啦,一放假大都睡到近午才出門,早午餐一併解決呀!
那我等五點多起床幹嘛呢?
幼稚園唱遊讀本説:早睡早起身體好。
而我也是臨老方奉行,也不是為了身體好,早醉早睡而已。
一把芹菜一塊鴨血一袋菇。
---煮鹹舟喔!
行家!
餐桌如今已是多餘的擺設,往常的三餐家人不管菜色如何的同桌共食絮叨,
套一句棒球主播詞:像變了心的女朋友,再也回不來了!
這句話是在形容全壘打,於我則是失誤,漏接的一球。

鄰院製麵行的妯娌嚷著:
唉呀!怎麼生了一窩貓仔,怎麼辦呢?
這幾日的晨昏夜裡,牠尖銳的嚎叫像是嬰兒的啼
哭,在冷雨中格外的淒切。
貓科之母,天性本能不會如此將幼兒置於大庭廣
眾之中,只要驚覺點危險,便學那孟母三遷藏至
隱匿之處,使其有個安全成長的環境。
母貓何處去了呢?也許自顧不暇了,現實殘酷的際遇,有時也會改變天性,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調整。
花台邊,濕漉漉的地上,仰躺著一隻濕淋淋的青少年鼠,雙眼緊閉,露齒歸西,
看來無什外傷,溺死的?餓死的?毒死的?死了就死了吧,但牠不能葬在水泥地裡,
掃把是招魂幡,畚斗是靈車,園土才是牠的墓塋。
一路好走了,兄弟!是啊,我們也許曾是或未來也是鼠輩。

唐印正在造金字塔,還再昇展中,厚實翠玉般的
葉片像雙掌上托迎天舒展,不知是否會開花?
從溪南同事家迎回一株,四五年間曾繁殖出數株
分植,也許溪北臨海近山濕雨重重全都濡染根爛
相繼夭折,僅剩眼前唯一單傳,
因以每日注視其能透天幾層?今於迷濛雨中一算,哇!十五層了,
當然越頂端越細緻,如芽般的探頭,初次造訪貴寶地請多多指教的謙卑模樣。
當中的圓柱玉體下寬上細,如大唐胡姬酒肆中,突見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雨中逢。
李白-清平調
雨方歇,又起風,風不大,寒意薄冷。
指導老師很盡責,已到午後一點才休止了口沫橫飛,台下的時間似乎可任其擺撥,
怎麼不替人想想還要吃飯還得上班?秩序得共同遵守,而非上者便可一意孤行。

越趕時間越會有意外的邂逅。
兄弟老爺中風了,按它不理推它不應,
只好牽著它去復健。
不急,只是20公里多的路程而已;
這是您老人家第三次在車水馬龍的歸途上給我使
性子的難堪,還好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而非夜黑風高雨綿裡,憑此,也要給您按個讚,
畢竟十幾年囉!
夥伴在身後叫喚著要不要幫忙?狼狽樣當然不想讓無辜者共襄盛舉。
老闆(娘)夥計還在躺椅上瞇著,我這異鄉人誠惶誠恐的託付,原是路過而非熟客,
得卑躬點。夥計檢測一下不行換老闆來,童山濯濯慢條斯理一邊跟著甲對著乙的客戶處
理業務,我不得不暗自心急如焚那20多公里的回程路。
截肢了(換個開關)仍無動於衷,心一沉,可不要得送加護病房呀!
人的雙腳至此真是渺小無用,卻不可缺,於我更甚。他又慢吞吞的尋一根電線(換神經),
插在電路兩端一按,心肺復甦嗆咳的抖起來了,前後不用20分鐘,
我當然知道只是微恙,身在客途,難免小事化大無端的倍乘以焦慮。
多少?100!
真的是100,夭壽喔,這要是在自家原廠,什麼器官(零件)、手術(技術)費,
加總恐也要數倍於此,難怪俗云:自己人,較好殺。
我與兄弟老爺像脫網之魚,劫後餘生快意的馳騁於迎風面,
不介意單薄於越來越深沉的秋,與歸途層疊飄涼的落葉。
夜夢吐春芽,空階滿落花。
一秋俗世願,幾片染殘霞?
2017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