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只有一盞燈,亮得剛剛好,不會太過刺眼,也不會讓陰影佔據過多空間。
沈奕坐在書桌前,目光落在眼前的筆記本上。黑色的墨水在紙上蜿蜒出細長的字跡,像一條靜靜流動的河流。
門外的世界與他無關。他很久沒有主動聯絡任何人,也沒有人會突然來找他。手機靜靜地躺在桌角,屏幕上沒有任何訊息。
他低頭翻閱筆記,裡面寫滿了別人不會理解的事情——某種數學理論的推演、一個未完成的小說構思、幾個古怪的符號,還有一長串沒人會記得的名字。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孤單,只是與其他人不在同一個頻率上。
「沈奕,你是不是該多跟人交流一下?」
公司主管站在辦公桌旁,皺著眉,語氣刻意放輕鬆,卻掩不住疏離的意味。
沈奕抬起頭,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像隔著一層霧。他的視線掃過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他們圍在一起,討論著某個新的提案,語氣熱絡,偶爾還會開幾句玩笑。
「嗯。」他簡短地回應,然後低頭繼續整理手上的報告。
「你這樣不行啊。」主管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大家都說你能力很好,但總覺得你不合群。團隊合作很重要的。」
沈奕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不擅長「團隊合作」,更準確地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不懂那些無關緊要的寒暄,也無法忍受毫無意義的討論。他的思維總是超前幾步,當其他人還在討論「該怎麼做」時,他早已在腦中模擬出數十種結果。
所以,他不耐煩與人溝通,因為他們總是太慢,無法跟上他的步調。
「你總是一個人嗎?」
大學時,許庭軒這樣問他。
那時,他們是室友,沈奕的世界裡難得出現一個頻率稍微相近的人。庭軒不會強迫他聊天,也不會問太多問題,只是偶爾在陽台上一起抽根菸,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某個導演的風格、一本小說的結尾,或是一則沒人注意過的社會新聞。
沈奕不會主動說話,但只要庭軒問,他總是會回答。
「大部分時候。」他淡淡地回應,彷彿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這樣不會覺得無聊嗎?」
「不會。」
庭軒笑了笑,沒有再問什麼,只是遞了一根菸過去,沈奕接過來,默默點燃。
這是他們唯一能夠達成的默契。
大學畢業後,他們沒有再聯絡。
偶爾,他會想起庭軒,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麼樣。但他從來不會主動聯絡對方。他不習慣聯絡任何人,這對他來說太困難了。
手機通訊錄裡的名字越來越少,有些人換了號碼,有些人乾脆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他不覺得可惜,這只是事情本該發生的方式。
他從來都是一個人,這沒什麼不對。
某天,他在地鐵上遇見庭軒。
那是個普通的下午,車廂裡坐滿了人,空氣裡混雜著廉價香水和外賣的味道。他坐在角落,耳機裡播放著爵士樂,視線落在一本隨手帶上的書上。
然後,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沈奕?」
他抬起頭,對上庭軒的目光。
「……好久不見。」對方笑了笑,語氣有些遲疑。
沈奕點點頭,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他應該說些什麼,比如「最近好嗎?」或是「你現在在做什麼?」
但他沒有。
幾秒鐘後,地鐵到站,庭軒拍了拍他的肩膀:「改天再聯絡。」
「嗯。」沈奕低聲應道,然後看著庭軒走下車門,混入人群,轉眼消失不見。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甚至沒有問庭軒的聯絡方式。
但他沒有打算追上去。
這場重逢,到這裡就夠了。
沈奕的人生,始終是獨自一人。
不是因為他討厭與人相處,而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與人建立聯繫。
他的世界裡,沒有太多情感起伏,沒有劇烈的爭吵,也沒有深刻的羈絆。他習慣了獨處,也習慣了別人最終會離開。
有時,他會想,如果當初的某個時刻,他多問一句話,多表達一點情感,結局是否會不同?
但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
他低頭翻開書頁,繼續讀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關鍵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