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一張臉,它時常改變神情。
當你擁有時,它微笑得溫和可親;當你失去時,它則冷漠地轉過身,讓人無從觸碰。
劉承浩曾以為,自己是個會算計的人。
他從小聰明,數學總是全班第一,買東西一定貨比三家,投資更是步步為營。畢業後,他進入金融業,幾年內攢夠了創業資金,成立自己的公司。三十歲出頭,已經開著進口車、住著百坪豪宅。
他自信,這世上沒什麼人能在金錢的遊戲裡騙過他。
——除了他的弟弟,劉承宇。
「哥,借我點錢,真的最後一次了。」
承宇站在他家門口,頭髮凌亂,衣角皺巴巴的,臉上卻掛著一抹熟悉的笑。
「多少?」
「兩百萬。」
承浩的手指頓了一下。這不是什麼小數目,即便是他,也得考慮一下。
「這次是怎麼回事?」
承宇嘆了口氣,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還不是為了孩子,學費加上房貸,我現在真的周轉不過來。再說了,你是我哥,這種時候不幫我,誰幫我?」
你是我哥,這種時候不幫我,誰幫我?
這句話,承宇說過太多次了。
小時候,他摔壞了鄰居的玻璃,躲在承浩身後,理直氣壯地說:「哥,你去幫我賠。」
長大後,他讀書讀不下去,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拿起電話就說:「哥,我被人追債,幫我還。」
後來,他創業,第一次拿了五十萬,第二次一百萬,再後來,每次數字越來越大,每次都說:「最後一次。」
承浩每次都猶豫,但每次都還是借了。
他算得清市場趨勢,算得清投資回報,算得清任何人的信用風險,唯一算不清的,是親情。
這次也不例外。
「好。」他拿出支票,簽上名字,「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承宇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哥,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
三年後。
承浩的公司破產了,銀行帳戶歸零,房子被查封,他甚至還背上了幾筆巨額債務。
他輸了。
市場變了,股市崩盤,連鎖效應讓他一手打造的金融帝國土崩瓦解。他試圖籌資,試圖找朋友周轉,試圖做最後一搏,但最後,他還是站在這間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看著牆上掉落的企業標誌,無聲地笑了。
這些年來,他借出去的錢加起來,超過一千萬。
他想起承宇,想起那張「一定會還」的承諾,於是撥了電話。
「您撥的號碼已關機。」
承浩皺眉,換了另一個號碼,依然是關機。
他又撥了一個熟人的電話。
「啊?承宇啊,他不是去東南亞了嗎?聽說在那邊做生意,還挺賺的。」
「……他現在在哪裡?」承浩的聲音發乾。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說換了號碼,聯絡不上了。」
那天晚上,承浩在車裡坐了很久,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發白。
他一直以為,弟弟只是依賴他、習慣向他索取,但這一次,他才明白,承宇從來不是把他當兄長,而是——提款機。
這世上,沒有人會在用完提款機後,對著它說聲「謝謝」。
最後一次見到弟弟,是在法庭上。
承浩傾家蕩產,終於決定提告,希望追回欠款。他不想傷害親情,但他別無選擇。
承宇站在被告席上,穿著筆挺的西裝,旁邊的律師冷靜地說:「這筆錢沒有借據,沒有合約,純屬私人資助,劉先生並無歸還義務。」
承浩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台上的人。
承宇低著頭,不去看他。
判決結果毫無懸念——駁回訴求,無法追回款項。
承浩笑了,他站起來,沒有再看弟弟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這場帳,這輩子都不可能結清了。
判決書下來的那天,台北飄著毛毛細雨。
承浩站在法院門口,看著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忽然覺得這座城市好陌生。
他從西裝內袋裡拿出最後一張銀行存款單,數字是——0。
「一切都結束了。」
他將那張存款單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然後,轉身走入雨裡,沒有回頭。
關鍵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