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她的腳步很快就來到有浪漫燈光的步道。
夜裡的園區步道裡好像都有讓人不至迷失的闌珊燈火,走回賓館不是什麼難事,忽然對於早上被打劫的三百塊錢感覺釋懷。我們走過舟之橋,橋下有細細游絲般的流水,兩岸的草模糊輪廓看起來讓人愜意放鬆,充滿生機的樣子。倒是夜已經深,天氣又冷,沒有別的遊客像我跟小護士一樣走在戶外,不正常。
能看到賓館時,感覺被人跟蹤,斷斷續續能聽到極輕盈的腳步聲,卻看不到人影,對方走走停停,很沉著的感覺,好像完全不怕跟丟人或被人發現,不知道會不會是某種靈。
「那個人在那邊幹什麼俊成覺得?」
「啊?誰?」
「天剛黑跑上山看到的那個人,跟警察一起,我們看到的,脫光光的人。」
「應該是認真看樹?那邊只有樹。」
「才不是只有樹,而且看樹看到不理人很奇怪吧,旁邊一大堆警察嗶嗶個不停還有手電筒,瞎掉又聾掉剛好?瞎掉要看什麼樹?然後又剛好是個變態不穿衣服也不怕冷沒神經?」
「有可能。」
「不可能。」
「對,應該不可能。」
「看了會覺得有點恐怖不是嗎?好像有個人站在那裡,怎麼樣都動不了,被什麼困在那邊,這樣的感覺,變態就是。」
「我以為妳什麼都不怕。」
「怎麼可能,又不是白癡。」
「或是阿茲海默症患者。」
「傻。」
「或是被樹靈困住。」我猜,雖然自己也不信。
小護士瞪我。
「或是感覺樹實在太漂亮,所以入迷了,這種事情應該會有,沒有很奇怪。」
「不管,就是怪,而且他的髮型也很怪,超級。」小護士不放棄。
「髮型,髮型是真的有點怪。」
要是我的話會覺得沒穿衣服最怪,天氣實在太冷,正常人類赤身裸體靜立不動撐不了多久。
「怒髮衝冠的模樣一副,看樹看到很生氣嗎?總不可能跟樹有仇。」
「有誰上吊的話就有可能。」我說。
「才不是,沒人可以爬上那麼高的地方上吊。」
「不然呢?」
「真的是屍體我覺得,看過這種的嗎俊成?人可以站著死掉?」
在醫院的那些年,看過很多人死去,但不管是外傷或病死或不明原因的死亡,都還沒看過有人能站著死掉的,我想除非經過刻意安排,否則很難看到站立的遺體,因為人類死亡後機體內代謝全數停止,再也無法供應能量給肌肉細胞,自然就沒力氣站著了。
「沒人能站著死掉才對。」
「所以是謀殺案吧?屍體被放在那邊,殺了之後。」
小護士的推論有邏輯又簡潔且符合醫學常識,但卻不合乎人性與一般常理,太複雜繁瑣了。
殺人凶手比較可能會做的事情是掩藏遺體,而不是把犯行的最好證據大費周章特地立起來,讓後來的記者有新聞能報導這件驚世駭俗之事,除非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讓人知道,有什麼深仇大恨之類的非得詔告天下不可。
「謀殺的話應該要把屍體藏起來才對。」
「也不一定,要傳達什麼訊息的話,凶手。」
後面的窸窣聲還是緊緊跟著我們,同樣看不到人影。
「我們被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