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nocch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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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森林又下起了大雨。


看了一眼窗外,李知勳嘆了口氣。原本想著趁著今天有空,出門採些草藥,順便進城買食糧回來屯。


不過看來今天的計畫都要泡湯了。


餘光瞥見放在角落的雨傘,明明是特別嫌麻煩的一個人,卻不知怎麼著,莫名的想撐起傘去雨中逛逛。也罷,李知勳想,反正也沒事做,說不定草藥也還沒被雨水沖壞。


但遇到一隻成精的老鼠事他意料之外的。


小小一隻,躲在葉子底下避雨,嘴裡還嘰嘰喳喳念著什麼。因為太小了,李知勳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對方,但因為真的太小了,剛剛被他踢了一腳,現在正叨叨的罵他呢。


「抱歉了小傢伙。」李知勳將那隻鼠捧起來,誠懇的道歉。


權順榮瞬間不罵了。


他原本是來視察這一片森林區域的,突如其來的大雨將他渾身淋的濕透透的,實在沒辦法才到葉子下躲雨的,結果就被不長眼的人類給踹了一腳。他氣鼓鼓的想跟人理論,但被捧起來,還被人溫言溫語的道歉,氣焰全沒了。


好吧,看在你這麼好看的份上。


「沒…沒關係……」


是他的錯覺嗎?李知勳總感覺這隻老鼠好像不生氣了。


「你還好嗎?這麼大的雨,怎麼跑出來了?小老鼠。」


「我才不是老鼠!我是老虎!會嗷嗚大猛獸!」權順榮正開開心心的在人手掌上蹭啊蹭的,聞言瞬間都炸毛了。


「……」李知勳尋思著怎麼看都不是老虎的生物,想著可能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痛楚吧,怕傷人自尊也就沒再說什麼。


「我真的是老虎的…只是…只是……」小傢伙糯糯的聲音傳來,「因為大家都不喜歡老虎…只喜歡倉鼠……」


原來是被排擠啊,李知勳有點同情起眼前的精靈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做權順榮!」

「李知勳。」

「李知勳,你好呀!」


手上熱烘烘的小動物興奮的一蹦一蹦的,總得給些回應才好。李知勳想。


「權順榮,你好。」


2.

「唔,知勳,」權順榮看了一眼天空,「雨越下越大了,我該回去了!」


說完就跳下李知勳的手掌,站在葉子底下向他招手,想到小倉鼠可能被排擠這件事又不忍的皺了眉。


他能回去哪?


權順榮不知道李知勳心裡已經把自己描繪成什麼樣的慘況了,只是高興的在葉子下接著一滴滴順著邊緣滑落的雨滴,細小的手捧著幾乎跟臉一般大的水,偶爾、偶爾拿來潑臉。


李知勳看著更心疼了,一隻被排擠的小倉鼠,只能自己跟自己玩。鬼使神差的,他開口叫住了面前的小傢伙。


「權順榮…你…要不要來我的木屋住?」


聞言權順榮眼睛瞬間亮起來,撲到李知勳身上,天知道他現在有多苦惱住處的問題,畢竟是來視察的,總不好來看一天就跑,作為精靈又不能如此不負責任,但來的太臨時,他也還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可以嗎!」


其實剛說完李知勳就後悔了,他連自己一個人都照顧不好了,現在還要多備一口飯,何其困難。更何況他只是覺得這小傢伙淋雨太可憐,並沒有真的想收養一隻倉鼠……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權順榮高興的樣子,心裡竟然有點柔軟了。


於是他說可以,攤開手掌讓人跳上來,帶著權順榮回了自己的木屋。


門一開手上的小倉鼠便急不可耐的跳走,在他的木屋裡到處亂逛,一會兒蹦到書架上,一會兒鑽進草藥堆裡。李知勳頗為無奈,他又抓不住那個過動的精靈,只好放任權順榮在他屋內折騰,轉身去翻糧倉。


「知勳,可以跟你當朋友嗎?」權順榮冷不丁的問了這麼一句,李知勳的動作頓了一瞬,緩緩回頭看他,權順榮露出一顆倉鼠頭蹲在裝著穀物的麻袋裡,嘴裡還塞著一顆葵花子,含糊不清的。


李知勳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朋友嗎?他有資格交朋友嗎?


他並不習慣這種直接又真誠的邀請,甚至隱隱的認為權順榮也只是隨口說說,這種關係終究會結束。但是莫名的,他很不想拒絕權順榮。


他淡淡瞥了權順榮一眼,然後淡淡道:


「隨便你。」


說完也不再理會權順榮,繼續埋頭做手邊的事,反倒是權順榮察覺出不對勁,隱約感覺到知勳身上有某種奇怪的氣息,但那到底是什麼,權順榮一時還說不上來。他只覺得這個人雖然表面冷淡,卻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討厭陪伴。


權順榮單方面的決定了,不管知勳怎麼想,這次,他不會那麼快的離開。他要待在這裡,直到這個人不再那麼孤單為止。


3.

就這樣,李知勳開啟了和一隻倉鼠精生活的日子。


自從權順榮住進來後,李知勳的生活就再也沒有清靜過。


原本他獨居的日子,雖然簡樸而單調,但至少安靜。現在,他的木屋裡時不時就會響起倉鼠細小的腳步聲,或者翻找東西的窸窣聲音,更不用說權順榮那聒噪的聲音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他耳邊響起。


「知勳!這個可以吃嗎?」

「知勳!你這裡怎麼這麼多書啊?」

「知勳!這個草藥是做什麼用的?」

「知勳——」


「權順榮,你夠了。」李知勳忍無可忍地放下手中的藥材,按了按額角。他的耐心一向不錯,但這個倉鼠精未免也太多話了。


被兇了一句,權順榮縮了縮脖子,耳朵往後貼了些,但很快又蹦了起來:「知勳明明沒有生氣吧。」


他是真的沒有生氣。


權順榮盯著李知勳的側臉,這人才嘴巴毒了點,實際上根本懶得對誰發火。住在這樣的地方,過這麼無趣的日子,他該不會……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吧?


他這樣想著,甩了甩屁股,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嗯……那我多陪陪你好了!」


李知勳深吸一口氣,決定無視這隻話太多的倉鼠。


但事實證明,無視權順榮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權順榮不是會安分待在一個地方的類型,尤其現在住在這間木屋裡,他幾乎是把整個地方當成了自己的遊樂場,一下子爬上桌子,一下子鑽進棉被裡,甚至某次李知勳睡醒後,發現權順榮直接變成了老虎趴在他身上,把他差點壓得喘不過氣。


「你能不能別亂變形?」李知勳面無表情地推開大老虎的腦袋。


「可是變老虎很帥啊!」

「你帥得要把我壓死了。」


「那我變回去好了。」


下一秒,沉重的老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毛茸茸的小倉鼠,直接跳到李知勳的肩膀上,用小爪子拍拍他的臉頰:「這樣可以嗎?」


「……」李知勳沒說話,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原來你真的是老虎喔。」

「是啊!」


敢情都是他自己腦補過多嗎?沒必要的同情心氾濫,還亂以為別人被排擠,什麼都沒搞清楚的情況下就決定要收留人。


李知勳嘆氣,現在才發現,這家伙不管怎樣,都是個麻煩。可是......又有點難得,難得有人這麼熱鬧地待在他身邊。


但......不知為何,剛才看到那隻老虎的時候,他的心底竟有種微妙的違和感。雖然權順榮說得輕描淡寫,但李知勳隱隱覺得,這老虎形態……沒這麼簡單。


權順榮緊張的不斷往李知勳的方向偷瞄。其實他撒謊了,他才不是單純覺得老虎帥。


森林精靈沒有實體,可以幻化成各種生物。他只是覺得變成老虎比較安全。


雖然知勳嘴上總是嫌棄,但權順榮總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麼堅固。他不是脆弱,而是總給人一種好像無所謂自己安危的感覺。


既然知勳不會保護自己,那他來就好了。


後來李知勳發現,權順榮很偶爾、很偶爾,會在睡著後,無意識的化形成老虎,隔天早上他睜眼時,又會看到小小一個權順榮在他家裡蹦蹦跳跳的。


還有一次,他出門採藥,沒注意到頭上快掉落的樹枝,枝幹喀嚓一聲斷掉時他還想著完了,卻見不遠處的老虎著急地朝他奔來,將他護在了身下。


在那之後,權順榮就變得很奇怪,他做什麼都要跟,看書要陪著、出門要跟著,連睡個覺都要在旁邊護著他。


如果哪天這傢伙不在了,這間木屋……會不會重新變回寂靜?


4.

權順榮發現了一件不太對勁的事。


李知勳似乎總是很疲倦。


有時候半夜醒來,李知勳還在書桌前研究著什麼,眼底帶著淡淡的青色,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他吃得很少,常常只是簡單嚼兩口就放下碗筷,彷彿食物對他來說並不是必要的;他從來不曾說自己累,但偶爾靠著椅背閉眼時,眼下的陰影顯得更深了。


相比他剛來的時候,也少了很多波瀾。


權順榮不確定這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剛剛來到這裡時,無論說什麼、做什麼,李知勳多少都會給些回應,有時甚至會低低笑起來。權順榮很喜歡、很喜歡李知勳笑。


但越到後來,李知勳越發不愛笑了,好似他本來就是這般平淡的人,總在有意無意間,將他們兩個之間隔開些距離。他試著講笑話、變成倉鼠在他面前滾來滾去,卻發現李知勳只是淺淺瞥了一眼,沒有像以前那樣笑出來。


李知勳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對他的分享愛搭不理、對他的關心不耐煩,可明明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的討厭啊......


看著安靜坐在餐桌前嚼著飯菜的人,權順榮湊了過去,像往常一樣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李知勳,對方的手都還沒碰到一秒,李知勳就撤回了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若是以前,李知勳會不自覺伸手揉揉他的頭,現在卻總是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碰觸。


他愣了愣,耳朵垂了下來,最後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低頭咬拉了幾粒米。有幾次李知勳摸的高興了,還會順手扔個果子給啃,現在卻連眼神都不願意多停留一秒。


他知道李知勳不是不在意他,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再多看看他一眼?為什麼,那隻曾經會輕輕撫摸他的手,如今卻成了最難以觸及的距離。


被這麼冷暴力了幾天後,權順榮終於忍不住,在夜晚,從窗戶跳到書桌上,擋住李知勳翻閱書籍的視線。


「知勳!你需要多休息了!」看著那人眼下的烏青,權順榮忍不住皺眉。


「我不累。」李知勳沒有看他,只是淡淡的說。


「你明明就很累了!」


被打斷了思緒,李知勳手指,微微收緊深吸了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煩躁。


「知勳......」


「權順榮!」他猛的抬起頭怒吼道:「鬧夠了沒?」


「知勳!你以為我沒發現嗎?你每天晚上都在研究那些藥草,可是你從來不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權順榮語氣嚴肅,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許的傷心,「我是精靈!我不可能不知道那些藥草有什麼作用!」


「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李知勳看著權順榮,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不是。」


「那你研究這些要幹什麼?」

「這不關你的事吧?精靈先生?」


或許是不耐煩到了極點,李知勳的語氣開始隱隱的和權順榮爭鋒相對了起來。


房間裡只有燭火微微搖曳,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夜風透過窗縫灌入,卷起桌上的幾張紙,帶來一絲不安的氣息。


權順榮頓了幾秒,輕笑出聲。


「不關我的事?好,那我換個問法。」


話音剛落,李知勳的眼前突然冒出一股白煙,煙霧中,原本渺小的身影漸漸拉長,柔軟的金色絨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亮眼的金髮,清秀的面容浮現,淡金色的瞳孔閃爍著光芒。下一瞬,一個身量高大、長相精緻的男子出現在前方。


「李知勳,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他已經忍了很久,李知勳的冷漠像是一把無形的刀,一次次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劃開。


他不想再被推開了。


李知勳愣住了,面前這個男生的氣勢過於強大,一雙眼用銳利的視線盯著他,渾身赤裸的人露出精壯的軀體,他不敢跟這個疑似是權順榮的人對視,偏過頭,不再說話。


「李知勳。」權順榮向前踏一步,金色瞳孔微微收縮,眼神宛如捕獵的猛獸,緊盯著李知勳,「回答我。」


「我沒有躲你。」

「沒有?」權順榮往左邊探,正好對上李知勳的臉,「那你看著我說。」


李知勳微微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發現無論怎麼開口,都無法給出一個既不傷害權順榮、又能讓自己說服的答案。他只能選擇沉默。


權順榮看著他,覺得好像在李知勳的臉上看到了無奈。


「我沒有。」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終究還是選擇了迎上權順榮的視線。李知勳把頭轉回來,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我沒有。行嗎?」


李知勳手指微微蜷縮,輕輕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他知道自己再怎麼否認,也瞞不過權順榮的眼睛,但他還是得這麼做。


有些事情,權順榮最好永遠不要知道。


李知勳回答的很坦率,但權順榮還是皺起了眉,他能感覺到李知勳的話語中,藏著沒有說出口的東西。


他開始確信,李知勳的身上,絕對藏著秘密。


一個關於他自己都無法誠實面對的秘密。


5.

李知勳是個女巫。


從他記事起,身邊就沒有其他同類,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整間房子裡只有他一個人類。五歲那天,手上憑空伏出了一根法杖,桌上擺著一本咒語書。書的第一頁是空白頁,卻在他翻開的那一剎,像是被火燒般浮現出一行字。


「你天生受詛咒,無法愛人。」

「這輩子終將會被謊言纏繞。」


李知勳那時候還什麼都不懂,不知道詛咒的意思,不知道無法愛人的感受。直到他隨著時間越長越大,而身邊卻從來沒有任何人願意接近他,他才慢慢明白了這些話的含義。


無論他如何努力想與人交談,最後總會害怕著退縮;他無法表達出自己的內心,說出口的話總會彎折再彎折。漸漸的,大家因為他不近人情,因為讀不懂他,一個一個離開他。他的存在,彷彿天生就與世界水火不容。


他曾經嘗試過逃離這個命運。試圖靠近那些對他露出笑容的人,試圖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但最終,這些笑容會在某一刻變質,那些人會用充滿戒備甚至厭惡的眼神看著他,看著一個滿口謊言的怪物。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學會了接受。


他學會了孤獨,學會了安靜,學會了讓自己變得無聲無息。他將自己關在這間屋子裡,翻閱那些書籍,研習魔法,尋找破解詛咒的方法,試圖用理性壓抑住內心的渴望。


——直到權順榮的出現。


一隻毛茸茸的小精靈,帶著溫暖的光,闖入了他的世界。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厭惡他,沒有躲避他的眼神,甚至會在他說話的時候認真聽著,會在他皺眉時輕輕蹭蹭他的手臂,會在夜晚蜷縮在他的桌角,發出細微的呼吸聲。


權順榮的存在讓李知勳開始害怕。


如果他最後也離開呢?如果他最終也厭惡自己呢?


如果,自己有一天會傷害到他呢?


他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他開始後退,開始疏遠,開始冷漠,開始逼自己忘記那個曾經讓自己心軟的溫暖。但權順榮卻不像其他人,他不會後退,不會離開,甚至,還會生氣。


——為什麼要躲開我? 

——為什麼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李知勳望著眼前那雙執著的金色瞳孔,嘴唇微微顫抖,卻還是選擇了沉默。


因為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最後都只會變成謊言。


「李知勳,直到你給我一個回覆前,我都不會離開這裡。」對面的人如是說。


李知勳不是沒有想過回答他。他無數次張開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無法發出聲音。李知勳甚至已經分辨不出來,究竟是他自己不願意說,還是他根本就說不出來。


如果告訴權順榮真相,對方會選擇離開嗎?如果不說,權順榮就會這樣永遠困在他身邊嗎?


他應該期盼哪一種結局?


「知勳,別想了。」權順榮穩定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李知勳抬眸,眼眶中隱隱有淚水在打轉。

「權順榮......」


他想說出答案,但話語在舌尖打轉,最後只化為一聲無聲的嘆息。他害怕,害怕一旦開口,命運就會無情地驗證他的詛咒。如果權順榮知道真相,還會留下來嗎?還是會像其他人一樣,用那種陌生又冷漠的眼神看著他?他忍不住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祈禱這樣能壓制住那些翻湧的情緒。


他本不該有期待,不該有渴望,但權順榮的存在卻讓他開始動搖。


「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說,」權順榮目光專注而堅定,說著安撫自己的話,讓他緊繃的神經有了喘息的空間,「我也不會逼你現在回答我。」


「但別想著逃跑,知勳,逃跑是沒有用的。」

「不管你怎麼逃,我都不會放開你。」


「李知勳,我喜歡你。」


李知勳的大腦瞬間當機了。權順榮的聲音在他耳邊盤旋,明明是自己的語言,但大腦卻無法判定這句話,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喜歡?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別開玩笑了。」他低聲說,聲音有些顫抖,卻極力壓抑著情緒,「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知勳,我——」


「我是個女巫。」李知勳打斷他,嗓音變得更低,帶著點沙啞,「一個受詛咒的女巫。」


「我天生無法愛人,順榮。」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你就更該滾得遠遠的。」


聞言,權順榮的瞳孔微微一縮。


「你不是想聽真話嗎?」李知勳忍住眼底的濕潤,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稱不上笑容的弧度,「好,我告訴你。」


「真話就是,我只會讓你後悔,只會讓你痛苦。」

「我不能給你帶來幸福,也不會用同樣的感情去愛你。」

「所以,」


「權順榮,你可不可以滾遠點?」


這句話幾乎是他嘶吼出來的,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想吼斷一切的自我折磨。


不應該。


李知勳不應該擁有感情,不應該對權順榮動搖,不應該無視那份詛咒,不應該不信命。


——快點,滾啊……

——在我還沒有後悔之前……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錯。


權順榮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他,金色的眼瞳裡滿溢著李知勳看不懂的情緒。


「……你在說謊。」


李知勳渾身一震。


權順榮慢慢地向前朝他走來,沒有任何遲疑,語氣輕柔卻堅定。


「你的眼睛很紅。」他抬手,覆到李知勳的臉上時拭去剛好落下的淚滴,「你很在乎我。」


「李知勳,你再說一次。」他吻上李知勳的唇,說話時輕輕摩娑著那人顫抖的唇瓣,「說你討厭我,說你不在乎我,說你要我離開。」


「知勳,再說一次。」


6.

李知勳的呼吸亂了。 


權順榮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溫熱的氣息包圍著他,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那雙金色的瞳孔近在咫尺,他看見自己的倒影,狼狽不堪,眼眶通紅,宛若被逼到絕境的獵物。 


「再說一次。」權順榮低語,指腹輕輕摩娑著他的下巴,輕柔的哄著,「知勳,你再說一次,說要我滾。」 


李知勳喉嚨發緊,嘴唇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說啊,快點說啊。 

——說你討厭他,說你不需要他,說你想讓他消失。 


李知勳說不出來。 


他無法欺騙自己,更無法欺騙權順榮,對方的眼神很清楚地告訴了他。 


「你說謊的時候,眼神會飄呢。」權順榮輕笑了一聲,羽毛般輕柔的嗓音拂過他心頭,「知勳,現在你沒辦法騙我了。」 


李知勳猛地推開他,後退了幾步。心跳快得不像話,指尖顫抖的摸向嘴巴,唇瓣上還能感覺到方才吻過的溫度。他想說點什麼,想警告權順榮不要再靠近,可話語卻梗在喉嚨裡,連發聲都顯得困難。 


「……你到底想怎樣?」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壓抑的憤怒,「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權順榮,你知道我是什麼……」 


「你是個女巫。」權順榮的語氣沒有一絲動搖,「那又怎樣?」 


李知勳怔住了。 


「你被詛咒了,所以從不愛人。」權順榮向前一步,沒有給他退縮的機會,「但是知勳,你有沒有想過,這個詛咒,說不定從來都不是讓你『無法愛人』,而是讓你『害怕愛人』?」 


李知勳的瞳孔劇烈顫抖。 


「你一直害怕,一直逃避,」權順榮停在他面前,沒有碰他,卻讓他無所遁形,「但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怕你。」 


「所以,知勳,別再騙自己了。」 


「別再假裝你不需要我。」 


李知勳的指尖蜷縮起來,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角,指節發白。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了一樣,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 


——這不是真的。 

——這絕對不是真的。 


可是…… 


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害怕呢? 

如果這場詛咒,其實從來都沒有阻止他去愛呢? 


他的世界開始崩裂了。


李知勳用力地閉上眼,這些日子和權順榮相處的點點滴滴盡數在腦袋裡浮現,有歡笑、有驚險,無數個夜晚近在咫尺的呼吸已然成為他日常生活的一份子。細數起來,好像快樂大過於悲傷許多,不可否認,他心底對權順榮確實多了份重量。


可然後呢?李知勳深吸一口氣,將心跳壓制在胸膛深處。


再睜眼時,眼底已是清明。


原本混沌的空氣彷彿沉靜下來,窗外的風帶著冷意拂過他的臉頰,一切聲音彷彿遠去,只剩下他與自己的心跳聲。快樂大過悲傷的事實並沒有改變什麼,因為這場遊戲從來就不該開始。權順榮的存在是個意外,而意外,不該影響他既定的人生。


所以,該結束了。


李知勳的喉嚨發緊,想說的話差點被咽回去,目光對上權順榮的那一刻,他幾乎要退縮,但還是咬咬牙說了出口。


「我不需要你,權順榮,從來都不需要。」他向後退去,與權順榮隔開距離。


7.

李知勳已經有三天沒見到權順榮了。


自那天不歡而散、權順榮一言不發的調頭離去後,李知勳便再也沒收到過有關權順榮的任何消息,可他們本來就互不相識,不過是一場意外導致相遇罷了。李知勳坐在那張書桌前,呆愣地望著門口。


他本來就不會有權順榮的消息,他甚至連權順榮到底是誰、從哪裡來,又是為了什麼而來都不知道,所以他理應不知道權順榮會去哪裡,這很正常。


這裡從來都是他一個人的房子,沒有任何改變,他一個人住了這麼多年,一直都這樣。


空氣沒變,擺設沒變,一切都和從前一模一樣。可為什麼,這裡,卻像是缺了一塊的圖畫,再也拼不完整。


下意識煮的兩份茶、書頁上少的小腳印,樁樁件件都讓他的木屋顯得無比空蕩,李知勳一直告訴自己,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應該沒有什麼不同才對。茶葉每天少的量很正常,乾淨的紙張很正常,無人問津的床頭也很正常。


可他越是這麼想,心口的疼痛就越深,深到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被剜走了一部分。


熱茶總會在泡好時才發現自己多準備了一份。熱氣裊裊,他盯著對面的那杯,久久沒有動作,就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它的主人就會像往常那樣從藥堆裡鑽出來,帶著那雙總是含笑的金色瞳孔,隨口抱怨茶泡太燙了。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習慣性地將對面的位置擦得一塵不染。直到茶涼了,他才恍然回神,端起它,輕輕倒掉。


這樣就沒事了。


茶水落入泥土,暈開一圈溫熱的痕跡,慢慢滲透進時間裡。


第四天開始,李知勳總會在不經意間發現一些奇怪的痕跡。


書桌上的紙張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明明昨天夜裡他才壓好;門口的落葉不知為何總是散亂著,像是有什麼東西來回踩過,倒掉後隨意亂放的茶杯,隔天醒來卻端端正正地擺回原處。


更奇怪的是,他的木屋附近,總會偶然出現小動物。狐狸、貓頭鷹、野兔......牠們總會在他視線的邊角晃過,待他想要細看時,卻又瞬間消失無蹤。那一雙雙閃著金色的眼睛尤其讓他在意。


像極了某個熟悉的人。


李知勳嘗試不去在意,可每當夜幕降臨,他總能聽見窗外微弱的動靜,像是有什麼存在於黑暗之中,靜靜地凝視著他。


權順榮其實並沒有離去。


雖然那天直到最後,李知勳也沒有說出他想聽到的話,不過權順榮也不著急,一味的去逼迫李知勳只會帶來反效果,所以權順榮選擇給裡之勳一個空間。


但不代表他就會坐以待斃。


權順榮作為森林精靈,對情緒的感知向來是很敏銳的,他能大概的感覺到,李知勳對他多多少少也有點不一般的依賴感,甚至可以說是喜歡。


於是他想要推一把,讓李知勳能自己意識到心底的那份情感。


從離開的第四天開始,他每天都會變成不一樣的動物來到這座木屋前,偷偷的留下一點關於自己的痕跡。一開始,他不敢有太明顯的動作,也不敢變成一眼就能認出的倉鼠,只好化形成灰撲撲的小老鼠,叼來幾片葉子鋪在自己專屬的座位上;或者變成不太起眼的烏鴉,偶爾將李知勳翻亂的紙張整理好。


李知勳起初並未察覺異常,甚至下意識地接受了這些變化。看到書桌上的紙張被整理好時也只是皺眉,隨口嘟囔著「我什麼時候整理的?」然後順手拿起筆,繼續忙碌。


再後來他開始越來越明目張膽,雪白的兔子趁著主人不在家,總愛一次次地把那只空茶杯抱回餐桌上擺好,再翻身跳進倉庫裡,把以往自己常用的那張、被李知勳收了起來的小窩拖回窗邊。


次數多了,李知勳自然也開始察覺到了異樣。


一日早晨,李知勳站在門口,看著地上凌亂的落葉,眼神微微凝滯。昨晚他明明清掃過這片地方,但落葉的痕跡卻明顯是被什麼東西來回踩過。他的目光掃過地面,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影子剛從門前閃過。


「……是錯覺吧?」


他搖了搖頭,想要把腦海中冒出的名字甩開,可心底的疑惑卻無法消散。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知勳開始下意識地留意窗邊與門口的動靜。這天夜裡,他剛躺下,就聽見窗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踩在乾葉上的聲音。


「……權順榮?」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屋外沒有回應,只有夜風吹動葉子的沙沙聲,與偶爾遠方傳來的貓頭鷹鳴叫。


李知勳盯著天花板許久,最後翻身坐起,望向桌上的兩只茶杯。


明明只需要泡一杯茶,明明只有自己一個人要喝,但不知從何時起,他的手總會順手多拿一個。


這時候他才驚覺,儘管他並不想承認,自己原來早已習慣了權順榮的存在。但這份習慣,究竟只是單純的陪伴,還是某種更深層的情感?


李知勳不敢確定。


8.

李知勳覺得自己可能中了另一個詛咒。


不然沒辦法解釋他現在總會下意識去留意小細節的行為。


門前的落葉是否被踩亂了?書桌上的紙張是否又被整理過?甚至是那只茶杯——他開始會裝作不經意的泡兩份茶,隔一段時間後再去確認它是否依舊端正地擺在桌上。


更誇張的是,有時候他會故意製造些變化,比如在桌上隨意翻開一本書,或者刻意將椅子拉開一些,然後第二天再去確認這些東西是否被還原了。


當發現茶杯再一次被擺正時,李知勳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甚至沒有察覺到,他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指尖正無意識地來回摩挲著杯沿,明明只是無意識的動作,卻讓他的心跳有些紊亂。


那是他近來養成的壞習慣。


下一秒,李知勳的笑容僵住了。直到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動作才驟然停住,指腹蜷縮,藏進袖口裡,彷彿要將失控的情緒一併掩藏。


這讓他感到恐慌。


他已經習慣了一些他不該習慣的東西。


這樣的自己,真的沒問題嗎?


對著這些小驚喜有所期待的李知勳、看到夜裡一閃而過的黑影而感到安心的李知勳、故意配合著人的行為卻裝作不知道的李知勳,真的沒問題嗎?


這麼幸福的自己,真的可以嗎?


李知勳沒辦法說服自己,卻越來越自然地接受這些變化,也會有意無意地迎合這場無聲的陪伴,他開始不再糾結這些痕跡來自誰,而是單純地沉浸在這種微妙的互動中。即便他深知,自己這一生註定無法擁有幸福,但這樣被默默陪伴著……似乎,也沒那麼糟糕。


但習慣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當它突然消失時,總會帶來無法掩飾的、強烈的失落感。


這一天,他照常泡了兩杯茶,卻發現茶杯依舊放在原地,落葉依舊紛亂,紙張也沒有人整理。


那個人沒有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但直到夜幕降臨,他還是會不自覺地往門口看。這一整天,那個人都沒有再過來。


正當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時,權順榮突然現身了——這次不是變成動物,不是偷偷摸摸的進到他的房間,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門口。


多日沒見,權順榮看上去變了很多。


「……權順榮?」李知勳盯著那道瘦長的身影,嗓音有些乾澀。


「看來,你有點想我?」權順榮勾起唇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這是試探,也是確認。


直到現在李知勳才明白這幾天的一切都是權順榮的圈套,是權順榮親手為他設下陷阱,等著他一步步掉進去。


而他呢?他還傻呼呼樂呵呵的捧場。


李知勳死死地咬住下唇,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悶得讓他喘不過氣。


「權順榮!你真的很討厭!」他的聲音顫抖,卻竭盡全力地壓低,彷彿只要說得輕一點,這句話就不會那麼傷人。


為什麼故意讓他陷入快樂的情緒裡無法自拔,為什麼明知道他身上的詛咒卻視若無睹,一再的挑戰他的底線。


「為什麼......」


權順榮靜靜地看著他,金色的瞳孔裡滿是無奈。


「知勳…」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嘆息,「我明天就要搬到隔壁森林了…」


空氣在那一刻凝結了。


李知勳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喉嚨發乾,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搬走?

權順榮要搬走?


他該開心的。這不就是他一直以來想要的嗎?讓權順榮離開,讓他滾得遠遠的,不要再打亂他的世界,不要再讓他動搖。


可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痛?


「……很好。」李知勳緩慢地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李知勳緊緊抓住衣角,強迫自己忽視那股湧上來的恐慌,忽視心口像是被撕裂的疼痛。他說不出「留下來」,說不出「不要走」,他甚至不敢去看權順榮的表情,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後悔。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


這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9.

李知勳好像聽到了一聲嘆息。


權順榮的語調廳上去對他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應該是早就有預期到了,但為什麼聽著那樣的聲音,李知勳的心臟又開始頓痛了起來


「……知勳,我明天就搬到隔壁森林了。」權順榮又重複了一次,語調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但看向他的眼神卻無比專注,「如果你不攔我,如果你什麼都不說,那我就真的走了。」


李知勳還是沒說話,李知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任何一句挽留的話,權順榮一如那天般,毫無聲息地轉身走了,他走了幾步,似乎停頓了一瞬間,像是在等他,但最後還是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問些什麼。


權順榮自然看不到,在他轉身的瞬間,李知勳指尖微微動了一下,想要抓住他,但終究沒有伸出去。


門被輕輕帶上,李知勳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掌心的刺痛,低頭看,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陷進掌心,甚至掐出了血痕。


他抬頭望向窗外,權順榮走得很慢,好像在給他機會,給他一個挽留自己的機會,但最後還是消失在夜色裡。


在那人身影融入黑夜,直到權順榮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李知勳才終於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淚,站不穩的身體搖搖晃晃的蹲下,他靠著門,把臉埋進雙腿間,悔意漸漸湧上。哭得喘不過氣來,嘴唇不斷地哆嗦著,指尖無措地摳著地板,李知勳用力壓抑著自己的嗚咽,卻仍舊止不住顫抖的肩膀。


視線越發模糊了起來,被淚水浸滿的眼眶承受不住疼痛的重量,他想伸手擦掉眼淚,卻發現手指同樣顫抖得厲害,根本使不上力。李知勳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試圖深呼吸,卻只吸進了一口短促的氣息,胸口沉重得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一切情緒都卡在那裡,讓他無法順暢地喘息。


他垂下手臂,指尖無措地在地板上劃過,留下一道道微小的白痕,力氣用得太大,關節都泛起了隱隱的痛,但他卻渾然不覺,地板上的沙從指縫間灑落,隨著晚風拂散而去,那個他拼命想抓住的溫度,最後還是消失了。


他什麼都抓不住。


就向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畫、就像他無法挽留的那道背影。胸腔緊縮得厲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破碎的玻璃,疼得讓人幾乎無法承受。


李知勳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半晌,才彷彿找回聲音般,艱澀又沙啞地開口。


「不要走......」他聲音顫抖破碎、近乎喘息的呢喃著,「權順榮...不要走......」


李知勳咬緊牙關,卻怎麼也壓不住從喉間洩出的嗚咽,連呼喚那個名字都像是失去支撐般垮了下來,過去的畫面一個接著一個閃過腦海,權順榮笑著鑽到他的掌心下,低聲問他冷不冷,手心的溫度那麼真實,現在卻什麼都沒剩下,大腦無法處理「權順榮離開了」這幾個字,只能一遍遍播放以往的種種回憶,試圖讓這具身體冷靜下來。


可那句模糊不清的話語終究還是消失在風中,隨著夜色飄散,無聲無息,傳不到遠方人的耳裡。


李知勳突然覺得身體很輕,像是風一吹就會散去,連腳下踩著的地板都不再那麼真實,周圍的空間變得陌生,他的氣息變得格格不入,牆壁的影子靜靜地延展著,卻沒有留住他的形狀。


他試著深吸一口氣,卻發現空氣冰冷得不像真的,沒有味道,沒有溫度,就像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承認他的存在。


看吧李知勳,你註定要孤身一人。


房間裡的空氣冰冷刺骨,門外的夜色深不見底,沒有回音,沒有餘溫,只有你一個人。


這是屬於你的詛咒。


10.

夜晚的微光透過殘破的窗縫灑落在紙頁上,權順榮低頭翻閱手中的古籍,手指微微顫抖。


那天和李知勳的談話讓他更加確信,李知勳身上一定有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森林精靈的感官相較於其他生物來的更加敏銳,在李知勳說出那句「一路順風」時,權順榮在他的身上聞到了很熟悉的氣味。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裡,這是他以前因緣際會下認識的一位老爺爺的家,老人博學多聞,家中也有許多流傳已久的書籍,而如果他的猜想沒錯,那麼他一定能在這裡找到想要的答案。


李知勳作為一名女巫,在其身上聞到森林精靈的味道事件非常不對勁的事。


他已經連續五天沒闔眼了,在翻遍老人的書庫後,終於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一本泛黃的古籍。古銅色的外包上印著燙金的古字,權順榮開始慶幸自己當初有好好地聽話,學習森林的古字。


「『Morciván』」


「『Morciván,來自於古字Cilvane和Morenn的結合,意旨森林的靈魂,』」因為存放時間過久,書頁缺了很多,權順榮僅能憑著剩餘的幾頁去拼湊詛咒的真相,他緩慢的翻到下頁,生怕一不小心弄破了,「『Morciván是擁有森林祝福的族群,他們的血脈天生帶有吸引魔力的特性,能夠讓周圍的自然元素產生異變。但若這份祝福被逆轉,則會變成無法擺脫的詛咒。』」


「『若此族的後裔未能在歲月中找回真正的歸屬,則命運將使其孤身一人,逐漸被世界遺忘,直至徹底消失。』」


他抬頭望向窗外,胸口被什麼狠狠揪住。權順榮想再翻下一頁,想看看到導致祝福逆轉的原因為何,想知道李知勳身上的詛咒到底是不是森林精靈下的,他急切地翻動紙張,迎面而來的卻只有一片空白,權順榮的心臟狠狠一縮。


紙頁邊緣微微發黃,有些地方甚至破損殘缺,像是經過了漫長的時間,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崩壞的命運。他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那破損的地方,卻只摸到乾燥的紙屑脫落在指尖。


時間,果然還是帶走了一切。


權順榮的手微微收緊。


「……逐漸被世界遺忘,直至徹底消失。」


權順榮的喉頭忽地被扼住,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都變得無聲無息。


他盯著那幾個字,瞳孔劇烈收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冷汗悄然滲出掌心。


消失。

李知勳正在消失。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李知勳一個人的身影,獨自住在那座小木屋裡,與世隔絕,身邊沒有任何人,這些日子裡,他每天都會抽空跑回去一趟,偷偷躲在角落觀察著李知勳,但現在仔細回想起來,他有時候,會突然找不到人。


不是李知勳躲起來了,而是有那麼一瞬間,李知勳彷彿從這個世界被抹去。明明才剛剛看到他的背影,下一秒,那個人就彷彿從空氣中消失,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難怪、難怪,他從一開始就覺得李知勳很安靜、很獨立,安靜得過分,彷彿無論身處在哪裡,都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又獨立得不像是選擇,而是被迫如此。現在回想起來,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孤僻的個性,那是一種彷彿與世界隔絕的感覺。


如果這真的是詛咒的影響……


——李知勳,究竟還能存在多久?

——李知勳……李知勳根本不知道自己正一點一點地被這個世界抹去。


權順榮猛地站起身,椅腳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顧不得夜色已深,顧不得連日的疲憊,顧不得翻閱古籍的手還沾著灰塵,甚至顧不得關上門,他只能向著李知勳的方向狂奔,因為他不知道,等他趕回去時——


李知勳……是否還存在。


現在,他不能再等了。


11.

權順榮離開的第一天,房間裡還殘留著權順榮的氣息。


李知勳坐在窗邊,手裡捧著一本攤開的書,卻一頁也沒翻過。屋內靜得能聽見風穿過樹葉的聲音,他習慣性地抬頭,想著權順榮會不會又像往常那樣突然推開門,帶著林間的氣息闖進來,隨口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他等啊等,等到桌上的兩盞茶都冷了,等到夜色沉沉,門都沒有被敲響。


權順榮走了,是他自己沒有選擇挽留。


李知勳有些氣餒,隨手翻開桌上的筆記本,胡亂塗鴉著意義不明的畫,卻在紙張的最邊角,小心翼翼地描上了一隻倉鼠。夜晚的靜謐籠罩著森林,唯有遠處的風聲與枝葉摩擦的聲音低聲回響。


放下紙筆,李知勳坐木屋的門檻前,盯著天空發呆。


權順榮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李知勳想。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再次睜眼已然是第二天清晨。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視線不免有些模糊。


或許他根本沒有睡。


茶泡了又涼,沒喝。


李知勳本來打算整理屋子,卻發現好像沒什麼可整理的,該擺好的東西都在該在的位置,連灰塵都不曾落下,他盯著房內的一切,似乎都變得遙遠起來。目光落在那兩盞茶上,李知勳輕輕嘆了口氣,捧起其中一杯小口抿著。


茶水的味道好像變淡了。房子變得有點冷,但壁爐裡的火還燃著。


他拉緊披在肩上的薄毯,想睡上一覺,可躺下後,他卻連自己是閉著眼還是睜著眼都分不清楚。時間的流動變得混亂,他無法確定自己清醒了多久,也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合過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剛起床,還是正要睡下。


於是李知勳找出以前用過的眼罩帶上,背對著窗外的月光入眠。


第三天一早醒來時,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淡了一些。


不確定是不是錯覺,李知勳抬起手,在陽光下仔細觀察自己的指尖,他仍然能感受到肌膚的觸感,仍然能感受到血液流動的溫度。


李知勳快步走到鏡子前,望著鏡中的自己,那張熟悉的臉仍然映照在鏡中,可是……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倒影變得模糊了。


他伸出手,觸碰鏡面。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沒有真實感的觸覺。


李知勳猛然收回手,這幾天以來他一直是渾渾噩噩的渡過,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因為權順榮的離開,可現在,他不禁開始思考,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因素?


他試圖回憶前面幾天發生的事,可記憶在腦海裡卻像是被風暴席捲過,突留斷井頹垣,李知勳努力地想要在那之中搜尋權順榮的身影,卻驚恐的發現,他越是想記住,那抹金色就越淡。


他緊閉雙眼,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思緒恢復清明。


既然腦袋記不住,那就寫下來。想到這,李知勳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書桌前,拿起筆,一筆一畫的寫下那個名字。


權順榮、權順榮、權順榮。


他施了一道道用以保存物品的魔法,祈求在這一切過後,這個名字仍然能好好的藏於心底。做完這一切,李知勳才終於卸下緊繃的神經,轉身回到了臥室。


門被喀嚓一聲關上,下一秒,紙上的字跡開始變淡,像是水滲透了紙張一樣,逐漸消失。


12.

東西變少了。


桌上的筆記本、窗台上的風鈴、甚至掛在門邊的斗篷……李知勳總覺得有什麼不見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站在房間中央,視線來回掃過屋內的擺設,皺起眉頭。房間裡的東西看起來一切如常,可是某個地方、某個角落,總覺得空了一塊。


他下意識地走向桌邊,伸手翻了翻桌上的紙張,卻發現那些紙張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筆跡。他愣了愣,指尖滑過紙面,心裡莫名湧起一股失落。好像有很重要的東西,曾經在這裡,卻被人悄無聲息地擦去了。


但更奇怪的是,他想不起來自己昨天做了什麼。


他試圖回憶,卻發現腦海裡的記憶像霧一樣,怎麼抓都抓不住。他記得這是第四天,可是……什麼的第四天?


是他搬來這裡的第四天?不對,這裡是他住了多年的地方。


是他開始做某件事的第四天?可到底是什麼事?


他按了按額角,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開始不確定自己是剛剛醒來,還是剛剛結束了一天的事情。他環顧四周,想找到些線索,卻發現視線所及之處……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留下。


心臟驀地被攥住,李知勳不自覺地抱緊自己,卻怎麼也感受不到溫度。


時間,是不是漏掉了什麼?還是……是他自己漏掉了什麼?


今天,李知勳覺得自己的房子不太對勁。


李知勳睜開眼,天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微微刺眼。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才剛剛閉上眼。


他緩緩坐起身,習慣性地掃視房間。乾淨、整潔,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任何異樣。


明明沒有異樣。


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


李知勳伸手揉了揉額角,覺得有點頭痛。他好像是忘了什麼事情,或許是一場夢,或許是一句話,也或許是一個人,但當他想要去回憶時,大腦裡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空白。


沒有辦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某個本應該在這裡的東西已經消失了太久,久到他連「它曾經存在」這件事都無法確認。


不對,他應該沒有忘記什麼吧?

沒有啊,他一個人住在這裡,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李知勳晃了晃神,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奇怪,但也說不上哪裡不對。


他起身走到鏡子前,低頭撥了撥頭髮,抬起眼——


鏡子裡的倒影極其淡薄,幾乎要融進背景裡。


他的動作僵住了,呆呆地看著鏡子。幾秒後才伸出手去碰觸鏡面,卻發現自己的指尖在陽光下幾乎透明了。


李知勳呼吸一滯,心臟重重地往下墜了一瞬。


他要消失了。


這個念頭突兀地浮現,也沒有來由。消失?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只是有點透明而已,應該是光線的問題吧……是嗎?


他後退一步,鏡子裡的倒影也跟著退後,可莫名的,他卻覺得那不是自己,而是一個正在被世界拋棄的影子。


李知勳的心跳開始紊亂,指尖因為莫名的恐懼而微微顫抖。


……他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什麼?


可是,他應該記得什麼?


不願多想,李知勳快步出了房門,來到庭院裡,今天的天氣正好,陽光斜斜的撒下,照在他有些冰冷的身體上,帶來一股並不多的暖意。


好冷。這是他即將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他仰望著天空,抬起手想去抓住那顆耀眼的太陽,但他撲了空,眼前的影子越發透明模糊。


就在他即將消失的瞬間,猛烈的風聲伴隨著一聲虎嘯自森林深處席捲而來。


有動物正在狂奔,腳步聲急促且混亂,哀切的叫聲裡帶著壓抑不住的絕望與焦急。


「李知勳!!!」


那道聲音撕裂了寂靜,如同驚雷般炸裂在空氣裡。


李知勳怔了一下,茫然地轉過頭。他看見一個金髮的青年,滿臉驚慌地衝向自己,紅著眼,帶著一股近乎破碎的絕望。


他不認識這個人。


可是,為什麼他的胸口會這麼疼?


為什麼,這個人的聲音讓他快要哭出來?


「……你是誰?」李知勳的嗓音有些沙啞,遲疑地開口。


權順榮的動作僵住了,眼底的血色驟然褪去,被人迎面刺了一刀般愣在原地。


「……你不記得我了?」


李知勳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可是……可是——


權順榮咬緊牙關,伸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那溫度是滾燙的,與他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拜託……」青年的嗓音顫抖了,低低地,幾乎像是在懇求,「你再看看我一次……好不好?」


李知勳愣愣地看著他,然後他的世界驟然天旋地轉。


記憶如決堤般洶湧而來。


13.

權順榮幾乎是一路狂奔回去的。


在得到結論後馬不停蹄的往李知勳的木屋趕,在路上把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想了遍,好的、壞的,甚至連最糟糕的結局都先預想過了。


但在看到那隻半透明的,在空中漫無目的亂揮著的手,權順榮的心臟還是狠狠的揪緊了,疼得他無法呼吸。


李知勳快要消失了。


這個念頭蠻橫地撞上他的腦海,讓他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衝了過去。


「李知勳!」


權順榮要撕裂喉嚨般的聲音帶著難以忽視的顫抖與絕望。他猛地伸出手,緊緊抓住李知勳的手腕——虛幻的,冰冷的,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實感的存在。


但他死死不放開。


「李知勳!」他又喊了一遍,顫抖的聲線幾乎要崩潰,「你看著我!」


那雙迷茫的眼終於對上了他。


熟悉的瞳孔,卻少了靈魂。


「……你是誰?」


這一刻,權順榮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了。


——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你不記得我了嗎?」他的聲音低了下來,疲憊與無力交織在一起,甚至連自己都快聽不清了。


李知勳怔怔地望著他,眉心微微皺起,似乎對於他問出來的話也感到困惑。


「我……」他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權順榮的手顫抖著,卻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


「……你一定記得的。」


他的嗓音顫抖,甚至帶著些微的祈求意味。


「拜託……你再看看我一次,好不好?」


李知勳的視線落在權順榮身上,停留了幾秒。


所有記憶蜂擁而至。


——榮,是權順榮。

——這個人,是他的權順榮。


曾經忘記的情感,如同洶湧的潮水淹沒而來,他聽見了夜晚的低語,看見了自己筆記本角落畫上的倉鼠,聞到了那杯泡了又涼的茶的味道。


他記得了。


「……權順榮。」


他輕輕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下一秒,他的世界被狠狠地擁入懷裡。


權順榮緊緊抱住他,力道大的幾乎要把他揉進骨血裡,確保他不會再度消失一般。


「你嚇死我了……」


懷裡的溫度是熱的,是實在的。


這一次,李知勳終於感覺到——


自己回來了。


14.

鑽進權順榮溫熱的懷抱中,李知勳張了張嘴,努力組織著語言,卻只能一次次地低聲呢喃著對不起。


「勳,知勳,沒關係的。」


權順榮的大掌覆上他的後腦,指腹一遍遍順著發絲滑過,溫暖而安定,如同撫慰一隻受驚的小獸,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的縱容與心疼。這些日子的記憶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李知勳才發現,自己早已離不開權順榮,像溺水之人緊抓最後一塊浮木,如同迷途者拼命追尋遠方那一點微光。


「榮,對不起。」李知勳悶悶的聲音自胸腔共振,伴隨著壓抑許久的懺悔,一字不落的傳遞進他的心裡,「我真的、真的,好需要你。」


「榮……我好需要你……」


「知勳。」


李知勳抬起頭,迷惘地望向他。


「我們都是自己人生中的皮諾丘,與真相交錯而來的,必然有謊言。即使像我這樣未曾受詛咒的人,也曾對你說謊,欺騙過你。」


「可是那又如何?」權順榮輕輕捧住他的臉,語氣堅定,「謊言從來無法定義一個人,難以言明的真心也不該因此被掩埋。如果逃避現實的結果是一次次地把彼此推開,那麼剝開一切,用最真實的自己去擁抱世界,是不是會比較好?」


「你的詛咒,從來都不是詛咒。真正囚禁你的,也不是命運,而是你親手築起的高牆。」


「至於怎麼解除它呢……」權順榮微微一笑,語氣輕柔而篤定,「其實答案,一直在你身邊。」


他彎下腰,低聲而認真地說:「我愛你。」


然後權順榮俯身吻住了他,溫柔而深情,李知勳微微發抖著,輕顫的眼睫像飄落的羽毛,原本半透明的身體,像晨曦下的一滴露珠,在愛意的溫度中漸漸凝結、變得清晰。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確實存在——活在這個世界,活在權順榮的懷抱裡。


「勳……」權順榮的聲音微顫,似是將所有情感都揉進了這一聲呼喚裡,「我真的好愛你……」


李知勳終於找到了屬於他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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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在一卷紙上以端整趙體楷寫出,才寫罷擱筆,抬頭便見一俊朗青年從楝樹彼端走來,上到亭內便掃下馬蹄袖打千,成德忙起身攔道:「兄台何事行禮?」那人起身笑道:「十年一別,不認得故人了?」成德這才認出眼前人,大為驚喜,說道:「思五良?闊別多年,如今你可一點兒不見淘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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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在一卷紙上以端整趙體楷寫出,才寫罷擱筆,抬頭便見一俊朗青年從楝樹彼端走來,上到亭內便掃下馬蹄袖打千,成德忙起身攔道:「兄台何事行禮?」那人起身笑道:「十年一別,不認得故人了?」成德這才認出眼前人,大為驚喜,說道:「思五良?闊別多年,如今你可一點兒不見淘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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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對公子有股熟悉感。」 小強還來不及、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千繪夜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公子讓我想起一位僅見過幾次面的故人。」 小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故作鎮定的反問:「此話怎講?」 「公子和那位故人一樣都學識淵博,也都有不少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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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對公子有股熟悉感。」 小強還來不及、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千繪夜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公子讓我想起一位僅見過幾次面的故人。」 小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故作鎮定的反問:「此話怎講?」 「公子和那位故人一樣都學識淵博,也都有不少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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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正沉浸在老人鼓舞的話語中,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一轉頭,她看到李天明,李天明也在公園裡慢慢度著步,兩人四目相對,小玉的心不禁一顫。李天明看到小玉,也愣住了。他想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心中感到有些後悔。他不該對小玉發脾氣,應該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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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正沉浸在老人鼓舞的話語中,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一轉頭,她看到李天明,李天明也在公園裡慢慢度著步,兩人四目相對,小玉的心不禁一顫。李天明看到小玉,也愣住了。他想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心中感到有些後悔。他不該對小玉發脾氣,應該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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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自剪票口鋪到室內的紅色地毯、周遭正裝打扮的人群,以及宣傳海報上露出絕望之色的外國演員看出,這是個格調不低的演出。 這個認知使他從頭到腳,乃至腕上那隻被磕得傷痕累累、就一個「耐撞」優點的錶都有種格格不入的難堪,儘管他一向知曉,拮据不是件需要感到羞恥的事,卻此時,他深刻感受到自己由內而外的「貧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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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自剪票口鋪到室內的紅色地毯、周遭正裝打扮的人群,以及宣傳海報上露出絕望之色的外國演員看出,這是個格調不低的演出。 這個認知使他從頭到腳,乃至腕上那隻被磕得傷痕累累、就一個「耐撞」優點的錶都有種格格不入的難堪,儘管他一向知曉,拮据不是件需要感到羞恥的事,卻此時,他深刻感受到自己由內而外的「貧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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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年輕,景耀卻不是近灘洶湧的海潮,言行間帶有不符那個年齡的世故,縱使無意算計,也像虛實難辨的暗流,高城深池,迫人無法親近,只得遠觀;就是偶一暴露符合年紀的笨拙,很快又掩於過份嫻熟的打秋風之下。 有時周森看著景耀,會不合時宜地感到憐憫,因為那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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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年輕,景耀卻不是近灘洶湧的海潮,言行間帶有不符那個年齡的世故,縱使無意算計,也像虛實難辨的暗流,高城深池,迫人無法親近,只得遠觀;就是偶一暴露符合年紀的笨拙,很快又掩於過份嫻熟的打秋風之下。 有時周森看著景耀,會不合時宜地感到憐憫,因為那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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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之前說巡演結束要一起出去走走,還算數嗎?」 李赫宰一進門,還沒坐定就對著翹著腳、玩著手機的金鐘雲發難。 「嗯。」 金鐘雲頭也不抬,只從喉頭發出一個輕音節。 李赫宰伸長脖子偷窺了一下手機螢幕,還沒聚焦倒先被他手上的新刺青吸引了目光。 「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嗎?」 按照以往,李赫宰是看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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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之前說巡演結束要一起出去走走,還算數嗎?」 李赫宰一進門,還沒坐定就對著翹著腳、玩著手機的金鐘雲發難。 「嗯。」 金鐘雲頭也不抬,只從喉頭發出一個輕音節。 李赫宰伸長脖子偷窺了一下手機螢幕,還沒聚焦倒先被他手上的新刺青吸引了目光。 「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嗎?」 按照以往,李赫宰是看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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