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太監疾步穿過曲折的迴廊,匆匆抵達太子景的寢宮。氣喘吁吁地躬身稟道:「稟告太子,昭儀大人確實不在宮中。」他額上斗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難不成太皇太后是以昭儀大人來脅迫皇大人?」一位大臣低聲猜測,另一位站在紅木圓桌旁的大臣微微頷首。
三人的目光最終齊聚在太子身上。「那份遺詔的真偽呢?」景終於開口,他的語調平靜,但眉宇之間隱隱透著肅殺之氣。
「太皇太后似欲排除太子您,挾持昭儀大人,假擬遺詔以圖操控朝局。」
「年事已高,卻還妄想攬權弄勢。」景站起身,袖袍翻動,「她以為憑一紙偽詔,便能操弄天下。也罷,如今最要緊的是找回昭儀大人。」
「那關於四皇子……」一名大臣開口。
景眼神冷淡,語氣平平地回道:「他不過是一個名字。真正該對付的,是太皇太后。」
語畢,他轉頭看向身後的榮親王,「榮英,派人將采申帶來我這。」
孺哀現在大部份的時間都跟在皇燮身邊學習。皇燮輔佐過五代皇帝,到孺哀是第六代,因此對宮內的一切瞭若指掌。皇燮有講不完的知識,也有說不盡的故事,從先王的治政,到更早一任帝王的種種事蹟,她無一不細細道來。
一日,皇燮正在教導孺哀閱讀古籍,孺哀忽然問道:「那皇燮的故事呢?」
「我的故事?」皇燮皺起眉頭。
「嗯,像妳是怎麼出生的?」
「等上完課再講。剛才我們看到這一段,」
孺哀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皇上,您應該趁這時間學習更多。」皇燮不高興地放下書。
「冬天難得有這麼好的天氣。」
「皇上。」
「我不管!」孺哀推開書房的門,像隻兔子般奔出門外。皇燮無奈地闔上書卷。
書房外忽然走進一人,笑吟吟的說:「皇上如此活潑,想必常讓大人頭疼吧。」
「榮親王。」皇燮面露詫異之色,壓低音量詢問,「找到了嗎?」
「太子已經派人暗中搜尋。」榮英回答。
「很遺憾我無法幫忙。」皇燮皺眉歎息。
寒暄幾句後,皇燮離開書院,尋找那位逃出書房的小皇帝。她在梅樹旁找到他——那是他埋葬蟋蟀的地方。
孺哀遠遠地望見皇燮,興高采烈地揮手、指向樹梢盛開的梅花。
「妳看!好漂亮的梅花!」他從低處摘下一朵梅花,跑到皇燮面前,「這朵,送妳!」
「所有的花裡面,我最喜歡梅花。」孺哀仰頭看著樹梢,眼中透出一種孩子般的純真,「因為它是在最冷的時候開花的……很厲害吧?」
皇燮低頭望著掌中的花,梅花在她的掌心上,好看地舒展著。
「皇上,」她開口。
「我等會就回去看書,再待一會嘛。」
「不,我是想問——皇上希望建立一個怎樣的帝國?」
孺哀一怔,轉頭望她:「大概……是讓每個人都能有個好好過日子的地方吧。」
他垂下眼,語氣慢了些,「不必為了吃飽而低頭,不必怕說錯話就惹來災禍……哪怕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日子,只要能安心過活,那就是好國家了。」
「皇上覺得能做到嗎?」
「可以!」孺哀抬起頭,語氣帶著屬於少年的明亮,「有志者事竟成,書上不是這樣寫的嗎?」
皇燮凝視著他那雙未染塵埃的眼,是如此的純粹、真摯。
「那皇上要更努力的學習,方能早日獨當一面。」
「可現在,所有的事還不是都由皇祖母決定?」
皇燮的語氣轉冷:「若皇上認為自己無能為力,便放任朝局不理,那等您成年之日,朝中早已布滿太皇太后的勢力。那時,您不過是一個披著帝王衣袍的空殼。」
孺哀神情一凜,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問道:「那皇燮呢?」
「皇龍應輔佐的,是一國之君,而非垂簾聽政者。」皇燮回答。
她鬆開了手,讓梅花隨風飄落,悄然無息地墜入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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