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信章 第二週的小故事

內容包含：萬應室自設由來、首節飛行課紀事、摩缻使用的魔杖、奎里努斯內心戲。

萬應室自設由來

「貓否矣是大嘴巴，讓他知道這個房間，我看三天之內，全校都會知道這裡了！」

綴口微瞇著眼，想像著用利器戳刺那個瘋癲的、應該被放逐的媽寶倚，看他還敢不敢再繼續維持那張小丑臉，這種表情老是出現在明知做錯事情，卻反而跑去跟父母告狀的垃圾親戚小鬼，或者是損壞裝有貴重魔藥的容器，讓人氣得想揍兩拳、踢兩腳的愚蠢家庭欸偶輔臉上。

「全校的家庭欸偶輔都知道這個房間喔。」哈利的補充說明，給綴口一種被聲援的底氣。

「啊？是喔……」邁摳的頭先是垂下很快又上揚，「那也不代表全校師生都知道這個房間啊，幹嘛一定要……」瞪大眼睛鼓起臉頰，發現哈利沒有反應，嘴巴洩氣耷拉肩膀，「算了。」

躺在沙發床上的綴口冷哼一聲，伸直的雙腿右後足壓在左中足上，閉目養神一陣子，再看向滿天星斗，抿起的嘴唇藏不住笑意。

食指對著邁摳，「像你這種遇到一點小事情就要找哈利幫忙的廢物，知道這個房間才是糟蹋好東西，」綴口抬高下巴，拇指抵著自己，「我帶哈利參觀過史雷哲林交誼廳，而你，」搖搖頭，「除了哭哭啼啼還會幹嘛？累贅也該有點羞恥心吧。」

「可以帶其他學院的學生，進自己學院的交誼廳喔？」邁摳沒有理會綴口的譏諷，這個人講話就是這麼難聽，沒救了，而且還經常說人閒話，上週葛雷粉斗和史雷哲林的魔藥課，有學生在製作魔藥過程中失誤，導致受傷被送進醫務室的事情，就是從他開始流傳的。

哈利也很配合地回答：「雖沒有強制禁止，但不鼓勵這麼做。」

「喔……。」

被冷落的第三者發話彰顯自己存在感，「欸，你這傢伙，該不會跟葛雷粉斗那個蠢貨一樣，還得靠別人幫忙開門吧，」綴口臉上的笑容令邁摳反感，把頭埋進抱枕裡還是蓋不住刺耳的話語，「每週換一次的通關密語有這麼難記嗎，聽說他被關在門外直到教授巡邏才進到交誼廳咧，是不是腦子發育不完全啊，哈哈。」

邁摳雙眼悄悄從抱枕浮出來瞪綴口，內心反駁，我們交誼廳才不是背暗號那麼簡單的，然後把抱枕環在懷裡，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哈利，「我進不去的時候，你會幫我開門嗎？」

「不會。」伴隨哈利明確拒絕的，是邁摳含淚咬嘴唇的嗚咽，以及綴口一邊爆笑一邊在沙發床上打滾。

不過似乎沒有無情到讓邁摳心碎，哈利啜了口紅茶後，「我教你用魔法開交誼廳的門。」

邁摳抽抽鼻子抹抹淚珠，雖然不是最動聽的話語，但也勉強達標了，「好喔。」等他學會用魔法開門，他要故意喊哈利的名字，這樣就能算哈利幫他開門了。

「呿」的氣音響起，不曉得是什麼鬼東西發出的聲音，肯定不是上空漂亮閃爍的星辰就是了。

「媽寶倚——」綴口指尖朝上的右手掌攤開在嘴邊，「喂，媽寶倚——」這是他為邁摳取的蔑稱，貼切到讓他覺得自己真是太有才華了。

但是被叫喊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一直低頭用一枝火紅色看起來在燃燒的羽毛筆，寫天文課教授要求的文章作業，綴口不耐煩了，隨手拿個靠枕往邁摳頭上扔，砸歪的不只那顆呆頭，還有握著筆書寫的笨手。

「幹嘛啦！你是有什麼問題啦！」邁摳站起來把對方投擲過來的武器甩回去，然後拿起羊皮紙查看，紙面上很長一道墨水痕，通常作業寫錯字是可以塗黑後修改在旁邊空白處，但卷面髒亂、錯漏字詞和字跡潦草等導致辨識困難的情況，都是會被扣分或被要求重新提交一份的。

「我就想問你那筆是哪來的，誰叫你一直不回話。」先動手的人認為自己的理由很充分。

「誰知道你媽寶倚不是在說你自己，我名字是邁摳口哪好不好，」事主左手插腰，右手握拳捏著紙張朝向犯人，姿態類似招財貓，「你看看，你害的，」左手食指指著幾乎橫跨半個頁面的黑線，「你要怎麼賠償我？嗯？嗯？」尾音上揚的同時將羊皮紙往壞蛋那邊推兩下。

綴口向兩側攤開雙手，聳了下肩膀，「怪我囉？」看了眼哈利，想取得認同，但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是支持還是反對，大概是無所謂吧，挑眉面朝劣質品，「吭，你不會用魔法修正嗎？」

「說得那麼輕鬆，看來你很會囉？」邁摳把作業送往綴口，手掌示意請開始表演。

受試者優雅起身，氣派地下巴微抬胸口稍挺，右手從長袍內袋抽出魔杖，先直豎在臉正中間，隨著手腕擺動劃向右下側，左手貼到胸膛，頗有展現自我的意圖，這一套前置動作跟正式決鬥只缺了鞠躬。

杖尖抵著紙面，「蕊啪裸！（Reparo！復復原！）」羊皮紙上的墨水痕逐漸消失，從最後一筆被劃壞的，到最初書寫的，當他挪開魔杖時，羊皮紙已經恢復得跟邁摳剛從書包裡拿出來一樣了，「譨，跟新的一樣，不用謝了。」綴口嘴邊的笑，很明顯就是做壞事得逞的那種笑。

物主沉默不語，捏著紙張的手隱隱顫動，造成了些許皺褶，垂首望向紙面的邁摳，眼睛被瀏海和部分陰影遮得旁人看不清神情，「我明明都快寫完了的說……」暴風雨前的寧靜，抬起頭正視綴口，「你是故意的。」帶著笑意的眼眶沒變，而原先總是令人聯想到自然舒適的亮綠色，不知為何突然充斥著深海底層的壓力，使觀者沉溺其中難以呼吸。

一個急促且大幅度的抽動，被自己口水嗆到的綴口大咳幾聲，握拳拍拍胸口，「咳哼，你、我怎麼知道你沒用自動糾正墨水，」快速瞟了邁摳一眼，又飄移視線到上空，話越說越小聲，「而且要是你用的次、是可記錄式自動羽毛筆……」正臉瞪向邁摳，音量忽而擴大，「啊不然你想怎樣啦！」手臂交叉在胸前。

邁摳把羊皮紙拍在綴口臉上，綴口騰出一隻手把臉上的紙拿開，皺著眉頭口氣很差，「什麼意思？」

鄙夷的目光刺穿了綴口，邁摳聲線凍寒語氣低沉：「戰書。」

「哦？就憑你？」綴口抿斜嘴角，告訴自己這傢伙沒什麼大不了的，弱雞一個，只不過是逞英雄，還想嚇唬我，呵，見哈利沒有要干涉這場糾紛，自覺地意識到任由他們解決，「來啊，決鬥啊，怕你喔。」

雷文克勞和史雷哲林的新生，從沙發處起步，行至房間不久前額外新增的空間，寬敞平坦的地板上除了簡約舒適的地毯，再無他物，正適合兩個年輕氣盛的小巫師大顯身手。

雙方相隔一段距離，凝視彼此，周遭滿是無聲無影的狂風驟雨，手持魔杖架出決鬥姿勢，沒人喊出預備口令，卻不知是默契還是巧合，在一旁的哈利舉起手裡盛有紅茶的杯子時，開戰。

彷彿能瞧見高速俯衝的鷹與蓄力暴起的蛇，互相撕扯抓咬的畫面，顯得閒適飲茶的哈利像處於另一個世界。

兩根魔杖劃來劃去，魔咒和光各種飛舞，綴口喘了口氣，平穩為了躲避對方投射過來的攻擊而不斷跑動造成的疲乏，邁摳左手撐著大腿，即使杖尖仍直指向他，但還沒來得及發出下一個法術，掌握時機的人才會是勝者，他先手甩了個鈍痛咒，保證那傢伙吃了這一擊要痛哭倒地了。

為什麼！難道咒語失誤了？不對，那小子剛才表情都疼得扭曲了……可惡，竟然可以忍受頭被打破的痛苦，回手反擊嗎！

綴口左手臂似盾，舉在額前，由於邁摳朝他臉上迸出赤星火，受眩光影響暫時無法視物，只好先這樣防備，並且右手依然持著魔杖擋在胸前，得準備下一招了結對手……

怎麼！腳下怎會突然有東西，重心一個不穩，重重後倒在地，是鎖腿咒嗎？不對，鎖腿咒會把兩條腿死死黏在一起，而且我根本沒聽到他念咒的聲音……他不可能像哈利一樣可以無聲施咒……不可能的吧！哈利另當別論，怎麼可能連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痛！才剛能夠看見星空，又被右手傳來的痛楚弄得眼前一黑，混帳！踩著我手腕把我魔杖踢開了……說好沒有任何肢體接觸的正統巫師決鬥呢？！雖然我也沒打算乖乖遵守規則就是了……唔！

邁摳跨坐在綴口胸腹上壓制他，被重迫得咳嗽欲嘔的綴口用力掙扎，想讓自己舒服一點，卻動彈不得……畜生！

「服不服？」

那該死的……我一定要把他……

「嗯？」沒有收到綴口投降宣告的邁摳，魔杖衝著綴口的頭，俐落地說，「砥粉斗！（Diffindo！切碎碎！）」

瘋子！有什麼從我頭上流下來了……血，肯定是血！我腦袋都破了他還壓在我身上不放過我！脖子……他魔杖抵著我脖子，他要殺了我！我要死了！誰來救救我！有什麼……我手邊……

就在綴口左手處一道細微的白光，即將落入邁摳無防範的後背之際。

「好了。」哈利的聲音響起，綴口再怎麼施力都無法推進的手，就算握得再緊也都沒轍了，查覺到對手小動作的邁摳不依不饒，委屈告狀，「你看他都這樣了還不服輸也不認錯，還要拿刀捅我……。」

「我說，好了。」綴口胸口一輕，四肢癱軟喘息，從未如此深刻認知到，能好好呼吸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只是很快又是一陣痛意，令他蜷縮左手，「哎呀，踩到你啦，」邁摳的嗓音一如往常，天真爛漫，碾著他的手說，「我故意的喔～」

綴口恨恨仰頭瞪他，眼中卻是吊在半空中垂直落下的鞋面，沒有扭動沒有聲響。

這一瞬間的寂靜，持續得太過漫長。

「邁摳，要是你不好用了，就不要你了。」

「好啦，知道了。」

隨著視角平視房間，綴口感覺自己身體的疼痛一一消弭，頭頂、臉旁、嘴邊、背後以及腿間的濕黏感都不再，衣著上的破損污漬已完好，兩腳安定站穩，轉頭一看，邁摳也是好端端地立在那……

只有左手握著的，不知道哪裡來的精美匕首，足以證明先前發生的衝突……。

從哈利後續浮現出的影像中，綴口才知曉：當時憑空出現在他腳下的是不規則狀石塊，邁摳使出的切割咒僅剪碎了他的頭髮，頭上流下來的是汗水……。

至於邁摳的作業，哈利一個綴口沒聽過的魔咒，「Redoleo。（瑞斗雷偶。複複再再。）」就恢復成邁摳敗筆前了。

作為引子的紅色羽毛筆，是來自校長鳳凰的尾羽，由哈利製作而成的獎勵，並因為此次爭執，加工成有記憶功能且能修改，以及可切換成自動書寫模式……綴口記得魔法對物品的影響難易度，是有魔法屬性難於無魔法屬性的……話說魔法道具有那麼容易按照製造者的想法來調整嗎……？

還有，既然哈利可以輕鬆解決羊皮紙上的瑕疵，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處理，而是等到我們決鬥以後……

綴口翻弄手中即使沒有劍鞘，卻再怎麼摩娑劍刃都不會傷到主人的匕首——是萬應室依據使用者需求，出現在房間裡的物品，包括邁摳用來絆倒他的大石塊，也是房間變出來的，而不會傷到自己，則是哈利施加的魔法效果……別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這匕首雖不是哥布林銀器，但也足夠鋒利，還不染塵埃，哈利說就算帶出這個房間也不會消失不見。

「你剛剛那個咒語是什麼？」

「復現咒，可以將先前做的事物重複執行。」

「哦，教教我唄。」

為什麼剛才都被教訓成那樣，現在還能一副沒發生過似的正常交流啊？！

綴口邊搓揉靠枕邊認真偷師，起跑點一致的情況下，正好證實天賦的差距……分心想起哈利幫他恢復狀態時，肯定已經知道他被嚇得汗水、眼淚、鼻涕、唾沫還有尿液到處都是……別想了！沒有這回事！忘掉忘掉，我記性一點都不好！

手裡的匕首將靠枕割裂、捅破、撕扯，裡面輕飄飄軟綿綿白晃晃的填充物，充當綴口心目中的罪人，接受制裁。

「那個記憶的原理是什麼？沒弄懂的話我沒辦法用魔法將事物導向發生過的情境……。」

「你抽取過腦海裡的記憶嗎？」

「沒有耶，我只有把頭埋進被倒入儲思盆裡的記憶這樣。」

「那你有思考過其中的疑點嗎？」

「你是指……？」

哈利又一次在半空中展示出綴口與邁摳的對決影像，綴口壓下恥意，強迫自己仔細觀看，鑽研前後兩者相異之處……一樣的速度，一樣的角度，以及一樣的結束……頂多就是，感覺遠了點……啊，好想離開這裡……

無視綴口不斷用頭撞著破靠枕的詭異行徑，邁摳拳頭抵著下唇思索片刻，「原來是這樣啊，我以前就覺得很奇怪，摁，那我大概可以理解了。」

「呵，少在那邊不懂裝懂了，」綴口頭髮沾著幾小撮棉絮，「你理解了什麼你說清楚啊！」

邁摳雙臂環胸，臉上寫著你有事？然後張大眼睛笑了笑，「該不會其實不懂的人，是你吧。」右拳又回到嘴邊，只不過這次是委婉地遮著咧開的嘴。

撫額順勢整理頭髮的綴口，閉著眼高亢地訴說：「我、哼，我懂得很，」瞪大眼睛看著邁摳，藏起的手按著匕首，遲早宰了你，「就是看不過你犯蠢，考考你罷了，不懂不要逞強，認清自己沒我厲害也是應該的。」

邁摳嘴唇微開，卻沒說話，抿嘴看向哈利，無聲傳遞訊息：『你覺得我蠢嗎？』

之所以會有這種疑慮，是因為在他的觀念裡，覺得別人不懂的話，應該指導而不是考核，這樣按照邏輯思考，就會得到：哈利總是教他很多他不會的、不懂的，那是不是代表對方覺得他很笨呢？

其他人怎麼想，他都不痛不癢，但只有哈利，他不希望自己在哈利眼中是個差勁、討厭、沒用的人。

『魔法學習和施放的領域，你確實算不上特別出眾，』哈利捏著杯耳的手指，白皙纖細，『但有些事，我不如你。』

邁摳兩眼放光，臉上沾滿蜜糖，「你覺得、」聽到綴口出聲干擾，意識到旁人的存在，不過沒關係，這不是問題，『你覺得我哪裡很棒呀，告訴我嘛～』

哈利的回應在邁摳心中響起，『你的感情豐富、容易討人喜歡，還有，很常試探底線。』如雲般飄渺又似雪清冷。

每次遇到下雪天，邁摳總會到戶外，捧手等待雪花落在掌心，真切感受手裡粉雪消融的涼意，那種被美好的事物所眷顧的瞬間，再到徹底遺失的空虛惆悵，比腳邊那些任由他隨意踐踏的雪，還要令他心動。

「喂，」綴口湊到邁摳附近，一隻手在對方眼前上下擺動，「發什麼呆啊？」看了看邁摳傻笑的模樣，不自覺地將鼻根處皺出橫紋、鼻頭旁法令紋深陷，嘴唇提拉得很高，跟嫌棄髒東西一樣，跳開一段距離，「噁，看來你該去一趟聖忙苟了。」

「啊，你不是問我理解了什麼嗎，」邁摳回歸友好模式，面色紅潤語氣明朗，「你沒注意到第二個畫面裡，出現哈利坐的沙發嗎？」

綴口大惑，「沙發又怎麼了，別再瞎說了好嗎。」

「要是你坐在沙發上看另一邊的兩個人決鬥，你視線範圍內會有自己坐著的沙發背面嗎？」

「當然不會啊！我又不是在……」沙發後面看的，啊，對吼！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到，儲思盆的畫面裡出現記憶者的全貌，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呢？嘖，雷文克勞腦子裡肯定都是些奇怪的東西，才會想到這點……只是運氣好罷了，哼！「所以呢，知道疑點後又怎麼解釋這個問題。」

「嗯——我是這樣想的，我認為之所以會有這種差別，」邁摳邊思考邊講解，「正因為前者是用魔法展示純粹的記憶，而後者則是透過魔法以旁觀者視角來記錄周遭發生的事情。」食指撓撓耳垂下方的皮膚，問哈利：「痾，這樣講算對嗎？」

「沒錯。」

獲得哈利認同的邁摳心花怒放，哼著歡快的旋律。

雖然憑邁摳和綴口的魔法掌控程度，還無法有效利用魔力時刻記錄，但至少哈利傳授了他們，用魔法提取出內心的記憶，不僅有視覺聽覺，連身體的跑動與喘息，以及當下緊張刺激的情緒，一切的一切，都能浮現在半空中。

儘管跟邁摳所熟悉的，可以存放在瓶中、傾倒進儲思盆裡供人回味的，要用魔杖抵在頭側抽取的不太一樣，但邁摳更偏好哈利教導的，尤其只需要把手掌貼在胸膛，再伸出來朝上翻開，就能在掌心凝聚出光粒，像氣體會飄浮、如液體能流淌、似固體有實感，讓它從攤開的手掌中飛向半空，就能再次沉浸在那段回憶中……感性得讓他熱淚盈眶，順帶一提，他經常覺得提取記憶的動作，跟電影中舉槍自盡很類似。

復現咒的基礎原理，包含需要施咒者有能力透過被咒物提取出物體的經歷，當綴口一確定自己學會了復現咒，就搶先對靠枕施展，讓已經破損的靠枕，恢復到損壞前完整的模樣，然後重複兩人決鬥前，綴口扔在空中的軌跡，以同樣的角度及力道，再次砸向邁摳的頭和握著魔杖的手。

輪到邁摳測試魔咒時，也是禮尚往來地，令被辜負的靠枕，開膛破肚從上往下，親吻著負心漢的頭，在對方頭上留下愛的證明。

這回兩者間的復現咒實驗，哈利沒有插手，直到他們精疲力盡才各自終止。

「呼、嗚，爹口，」邁摳喘著氣，用衣袖抹拭額上的汗水，「你、你也差不多夠了喔。」

攤在沙發床的綴口仰著頭，「口吃仔，咬字不清就閉嘴，」勉力撐坐起來，「誰、誰准你直呼我名的，稱我姓氏。」

終於平穩了的邁摳，「還不是因為你給我亂取難聽的綽號，而且那什麼媽寶倚根本就跟貓否矣沒兩樣，不然我也叫你媽寶倚喔。」

「呿，媽寶倚就是代表只會倚賴媽媽的寶寶，完全就是你的寫照，」綴口指指邁摳，然後擺手撇撇，「爹口是怎樣啦！」

「喔，」邁摳平淡的笑透著嘲諷，「就是一天到晚爹從口出的人啊。」

「我最好是啦！」

「你就是啊，剛剛還說你晚點要寫信告訴你爹，讓他設法令學校給我處分。」

「你才是咧，你前幾天吵著要哈利安慰，說你想你媽媽給你做的蘋果糖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叫我媽寶倚的話那我就要叫你爹口。」

「臭賴皮，我不准你再繼續用那種噁心的爛稱呼來叫我！」

「你都用一堆難聽的話來叫我了，那我當然要用討厭的稱呼叫你！」

比賽膠著到進中場休息時間，一邊的選手向裁判要求解釋：「我跟他，誰比較常提到家人？」

哈利魔杖輕點，就統計出好幾組數字，浮現各種顏色在半空中，其中翠色的63飄到邁摳面前，銀色的66靠近綴口的時候，被他用手大力揮舞，卻怎樣都揮散不去，乾脆兩手包藏起來。

上面還有紅色的880、黃色的1314、藍色的609、綠色的711，粉色的88、淡黃色的131、淺藍色的60、草綠色的71，以及黑色的3514和白色的87。

「這是截至目前，校內新生口頭上提及有關自己的父母、親戚、監護人等次數。」

邁摳為了證實自己想的是否正確，曲著手指心算著這些數字，確認紅黃藍綠總計3514、3514除以40大約等於87，雖然我總次數比他少三，但是我高過院平均而他低於院平均……唉，感覺有點小輸，「你的次數是多少呀？」

「我沒有。」

「喔……」那609除以9大約等於67，這樣我也在院平均以下了，耶！壓倒性勝利～「你怎麼沒有，是你從不談論他們，還是你沒有把你的次數納入統計裡？」

「因為那些已經從我的生活中排除了，沒有說的必要。」

「嗚……」邁摳使勁動腦筋，「開學才第一週，就有教授跟我說，『沒想到你是那個不太常跟大家交流的口哪，和總是到空教室自己看書的溫思檽生的小孩。』然後會說些他們在學校時的事情。」稍微停頓下又繼續，「你都不會好奇你父母在學校的事情嗎？」

「想知道的，都看完了。」

「可是自己查到的資料、或別人提供的記憶片段，還是跟其他人口中描述的不太一樣吧。」

「我已經不需要其他人描述的那部分情報了。」

「喔……」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氣餒，邁摳再提，「那你跟你的親戚相處得怎麼樣啊？我記得是你媽媽的姐姐……也就是阿姨吧，在阿姨家有什麼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嗎？」

「知道我的過去，既不會變強也學不到新知識，而且也沒辦法拿來當把柄，」哈利問，「那麼，還有什麼需要知道的理由呢？」

「我、」邁摳的話被綴口打斷，「我什麼我，你就是愛打聽別人的事情是吧，惹人厭。」

邁摳瞪綴口一眼，覺得不滿又委屈，「我不能好奇嗎？而且我是跟哈利講話又不是跟你講話，要是哈利不想回答不要回答就好了，他又不是沒有拒絕過我。」望向哈利，「如果覺得很煩可以跟我說，但我只是，想要瞭解你，」突然就紅了眼眶，「感覺好像越瞭解你，就能離你更近一點……。」

綴口嗤鼻碎念哭寶寶，明明就是別人擅自要哭，怎麼好像沒哭的人做錯事情一樣，礙眼。

不過哈利和那些會慌忙哄孩子的家長不同，很實際地說，「瞭解我並不代表一定能夠拉近和我的距離。」

然後哈利就簡單敘述：他還不會自己上廁所的那段時間，都是被赤裸著下半身放進水桶裡。

邁摳馬上問，「為什麼呀？我知道嬰兒都會包尿布啊。」

綴口直接回，「肯定是那些麻瓜貧窮又落後，連尿布都沒得用吧。」

而哈利給出的解答，是他們認為這樣省事又省錢，不用換不用洗，只要久久倒一次水桶就行了。

綴口齜牙，尖尖的下巴都被他咧得有些方了。

邁摳愁眉，「可是這樣你不是會很不舒服嗎。」

「你會管被你踩死的螞蟻舒不舒服嗎？」

「啊……」邁摳頓口無言，空張著嘴發出無意義的音節，閉了閉又開口，「我覺得，嗯，這兩件事情不能相提並論……吧。」

「對我而言，只差在曾經的螞蟻哈利，沒有在當時被踩死而已。」

靜謐的空氣按下暫停，繽紛的世界化作光影。

直瞪瞪的綠眼睛流下水滴，有淚痕的臉面對無淚痕的臉，卻一樣面無表情，邁摳看故事時，總會隨著文字或畫面裡人物的情緒起伏，他以前跟可憐的主角一起哭時，以為那就很悲傷了，現在看到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哈利，感覺難過了無數倍。

左手握著刀柄，右手持著杖柄，垂目望向手邊的綴口感觸很深，強如哈利可以輕易遏止同齡人的行動，也曾經隨時會被弱小的麻瓜殘害至死……麻瓜真的很弱嗎？那為什麼是巫師要隱藏起來呢？怎麼歷史只有獵巫，卻沒有巫師麻瓜戰爭呢？哦，上次歐洲魔法社群裡，提出要發動全球巫師戰爭的人，被校長制止了啊……。

「我想抱抱你。」

綴口驚得猛抬頭。

「你碰不到我。」

閉上眼鬆了口氣。

「沒關係，只是擁抱你周邊的空氣，也足夠了。」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直挺挺的哈利被邁摳虛隔一小段空氣，圈在胸懷裡……感覺眼皮抽搐，忍不住揉揉眼睛。

邁摳嘴巴在哈利耳後悄聲說：「我開學前不小心尿床了，不過我自己收拾乾淨了。」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我想和你分享過去，這樣就不會感覺孤獨了。」

「我無法理解你的行為和感受。」

「那就當是照顧我，這樣我就不會孤單難過了。」

等兩個男孩恢復一般社交距離，綴口跟邁摳開始討論起，邁摳碰不到哈利的事情，得知這點的綴口炫耀自己曾握過哈利的手，說到當時感覺滑滑、涼涼、軟軟的，只可惜有些人永遠都沒機會嘗試了，就連邁摳反駁搞不好哈利就是因為這次糟糕的體驗，才徹底不讓人碰了，都削減不了他的優越感。

「看你可憐，我允許你私下稱呼我的名字。」

「喔。」

「這可是給你的榮幸。」

「好喔，謝謝。」

「嘖、我也會好好叫你名字的，所以別再亂念了，邁摳。」

「知道了，綴口。」

雙方握手言和。

「對了，哈利，」邁摳突發奇想，「那個復現咒配合物體記憶重複執行事件的方式，是不是就可以應用在開門上？」

「確實可以。」

「哇——那，之前你給我看的寢室的過去，不就代表，也同樣可以用在這個神奇的房間嗎？」

「可以，你想看什麼？」

「我想看這個房間的由來！」

哈利左手攤在胸前，掌心匯聚了從房間各個角落飄散而來的細微光點，光團逐漸形成拳頭大小的光球後，被高舉過頭的發光球體向上空飛去，在某個高度綻放光芒，爆裂開來——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率先走進來的是一個披散著黑色長捲髮的女巫，「咳、咳咳，」咳嗽聲與噴嚏聲交替，她拿出魔杖吹起一陣風，沒讓空氣變得清新舒適，反而飛揚的塵埃讓人看不清還更難受了，「汝、汝思止間咳咳咳咳、刻足影？（妳、妳嚼得這房間咳咳咳咳、還刻以嗎？）」

在她後面的，是將蓬鬆茂盛的棕髮束成雙麻花辮、體態圓潤豐盈的女巫，一手用長袍袖子遮掩口鼻，一手趕忙揮著魔杖打掃、清潔房間，「尚可，然羅伊娜，斯室原何用？可有不當處。（是可以，不過羅伊娜，這房間原先是幹嘛用的？不會有問題吧。）」她的家務魔法相當嫻熟，不一會就收拾好一片區域，還整理了黑髮女巫身上的灰塵，讓對方再度優雅。

「應為藏室或雜間瑞也，既盡城皆啃用安有過，蒿嘎。（應嘎是主藏室或哲物間之瑞的吧，粉正整個城堡督仍用不費有悶題的啦，蒿嘎。）」接過棕髮女巫帶有芳香的手帕，把洗淨顏面的水珠擦乾，羅伊娜坐在附有軟墊的木椅，一邊飲著對方泡好的花茶，一邊用魔杖指向幾本被擺放好的書籍，讓它們來到她手邊供她閱讀。

羅伊娜不僅語速快又有許多彈舌音，還有不少奇特的重音跟異於英文慣用的發音，比海格的話還難懂，再加上兩人對話都是古代用語，幾乎無法理解，邁摳乾脆找哈利要翻譯，才終於能夠明白劇情。

兩位女巫提到要將這個房間改造，想讓欸偶輔們除了廚房還有其他容身之處，因為有些後來的欸偶輔和原來的欸偶輔合不來……

「哈——啊，」羅伊娜打了個哈欠，手虛掩著，索然乏味，「幹嘛非要管那些欸偶輔呢，牠們彼此合不來關我們什麼事，不是已經以幫傭的名義收留牠們了嗎。」

「多一個選擇總是好的，而且，妳想想這個房間那麼大，」蒿嘎給羅伊娜續杯後，又往桌上送了蜂蜜水果，「只拿來堆放舊物和廢棄品的話，不是很可惜嗎？」

「不可惜、嗚……」羅伊娜的嘴被蒿嘎塞的小蘋果塊堵住，她乾脆嚼一嚼下嚥後張著嘴等人餵。

蒿嘎送草莓入紅唇，找個理由說服羅伊娜，「妳不是嫌任課教室離交誼廳很遠嗎，這房間也可以改造成教室方便妳上課啊。」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改造很麻煩又很費力耶……。」

「不是還有我嗎，而且嘎德里可隨叫隨到，只要能讓他覺得好玩的事情，他比誰都熱心。」

「唉，行吧，快叫他過來出力啊。」

蒿嘎指派一個欸偶輔，把一個體格壯碩、紅棕色頭髮和長鬚，獅子鬃毛似的巫師帶來了。

三人討論房間用途，以及該施加哪些魔法和符咒，要實際動工前，嘎德里可喊停，他撓撓頭，「話說，我們不跟沙惹眨提這事嗎？」

「要啊！快去把他帶來啊。」多一個人省一分力的羅伊娜顯得急切。

嘎德里可雙手攤開，掌心朝前舉在胸口，「啊他課還沒上完餒，怎麼來啊。」

羅伊娜已經趴在桌上準備小憩一下。

蒿嘎突然插腰質問，「不對啊，你跟他這個時間都有課吧，我應該有說要等你有空的時候才把你帶來的沒錯吧？」轉頭要召欸偶輔來確認。

「啊、哈哈，」嘎德里可搓搓下巴，「我們這節自由探險啦……」被蒿嘎瞪了以後他清嗓子，「咳嗯，偶爾也要任由學生自行安排課程嘛，這樣學習才不會感覺枯燥啊。」

看到蒿嘎伸手在羅伊娜肩膀搖動，嘎德里可提議：「還是我們等大家都沒事的時候？」

「不行啦！沙惹眨根本沒有不忙的時候好嗎！而且羅伊娜，」蒿嘎直接一個清醒咒把人喚醒，「要羅伊娜做不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話，不立刻監督她做完，她就永遠都不會去做了！」

於是由蒿嘎列舉房間需要達到哪些條件，羅伊娜堆疊、推演數個魔文咒法，嘎德里可將工作量約分成四人份，並率先執行其中較耗費體力的部分。

雖然還沒徹底完工，但基本架構已經弄好了，嘎德里可看著房間同時顯現出各種堆放的物品，以及任由房間使用者需求改變的區域，「感覺好像又回到剛建霍格沃茲那時候了……。」

羅伊娜瞪他，「你沒參與到我跟建築師剛搭建城堡，那個根本是勞動噩夢。」

「還是有留下美好的回憶和成果啊，沒做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蒿嘎變出來的三雙手，在羅伊娜肩頸、背腰、臂膀揉捏拍打。

嘎德里可手肘向兩側拉伸，挺了下胸口，然後左右側彎脖子，「我們來給房間一點祝福吧。」

「請不要再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了好嗎。」

「這真是個好主意！羅伊娜，要不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盡可能的好呀。」

「別再慫恿我啦，我還有得選嗎，沒有折返點就只能走到底了。」

然後羅伊娜握著魔杖的手腕在空中劃個圈，「我希望使用這個房間的人，都能透過努力學習精進自己，有所收穫。」一股藍色旋風襲捲整個房間。

蒿嘎杖尖垂直向地，「祝福那些在霍格沃茲中感到孤獨無助的存在，都能在這裡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一層黃色土壤填滿周圍。

最先說要祝福的人，單膝蹲坐在地上，舉手撓了撓眉毛，矯捷地彈跳起身，抽出魔杖的架式如同拔出一把劍，高舉過頭直指天際，「願入此間者，勇於行利人高乎利己之事。」紅色火苗升上空中炸成絢麗的火花，四溢散落成無數道星火。

黑髮女巫冷笑，「太戲劇化了吧。」

棕髮女巫拍手，「有的人不需要舞台也能成為主角，但有時我認為當一個好觀眾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妳是在抬舉他堪比主角，還是在揶揄我不是個好觀眾？」

「我調侃自己只能當觀眾呢，好啦羅伊娜，辛苦妳了，晚餐要吃什麼我煮給妳，放過我吧。」

觀眾相偕而去，留在房間裡的主角自言自語，「不帥嗎？」變出鏡子重複剛才的動作，「嗯……可能是沒有以前那麼帥了……」將魔杖換成長劍再試一次，「果然還是劍比較帥。」

把劍收起來拿出魔杖的主角，瞬間從劍士變成法師，飛馳揮舞著魔法，直到一切搞定，臨走前謝幕似的脫帽躬身。

房間的門再度被打開，嘎德里可帶領一個禿頭灰鬍子巫師進來，手心朝上平舉著展示房間，興奮地說，「沙惹眨，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房間，已經可以按照原先設計的那樣運作了，怎麼樣啊～」

「為了這點小事干擾我的私人研究，是不是最近過得太輕閒了？」

「唉，這個房間也是我們好不容易改造出來的，很方便的，可以在這裡教課、休息或者研究啊，你先試試看嘛。」

「你們都弄完了才來告知我，」梳理下長袍衣袖，雙臂盤胸，「沒必要吧，根本就不需要我，不是嗎。」

「別這麼說嘛，」嘎德里可伸手捏捏自己後頸，「就很突然，也確實是沒來得及跟你一起討論，不過大家沒有要把你排除在外的意思……」仰頭閉目，正頸睜眼，「我不太會說話，總之，是我先偷跑了，也是我把你那份工作做完了，」捏捏虎口，「但也不代表這個房間沒有你的份，現在是完工後初次測試，你得幫忙檢查有沒有問題，看看哪邊需要修改填補。」

沙惹眨鼻孔噴氣「哼」了一聲，雙手放到背後開始走動審視了。

嘎德里可一邊跟著他，一邊講解房間的用途及效果，還有每個人施加了哪些符文魔咒，和各自對使用者給予的祝福。

等到實際確認過沒問題後，嘎德里可樂得讓房間把自己酒窖裡的珍釀帶來，痛飲幾杯。

而沙惹眨則是在另一側準備教材、調製魔藥、繼續進行到一半的研究，在這期間順便偶爾回應滿臉通紅的酒鬼，他嘴巴沒停下來過，不是喝酒就是傾訴，從啤酒紅酒清酒，到冰酒火酒藥酒；從誇耀院內學生的劍術，到豔遇對象卻是有婚約的公主。

酒嗝、酒吐這些影響不到沙惹眨的，通通置之不理，但是喝酒喝到魔力騷動、毀壞事物就不行了，剛調配好的粗製醒酒魔藥，直接灌給嘎德里可。

「咳咳咳咳咳、噁呃，幹，你就不能弄得好喝點嗎？太殘忍啦！」

「又不是我要喝的，誰叫你醉瘋魔，克制不住又沒辦法在酒醉情況下製作魔藥的醉巫沒資格抱怨。」

「無情！」

「應該的，還有，你該滾了。」

「沒禮貌！」

「是的，我是。」隨著沙惹眨的話，嘎德里可被掃出門外。

「祝福嗎……」坐在高背椅上的沙惹眨，將嘎德里可未飲盡的赤焰酒倒入透明高腳杯，赤金的烈火從橘紅的液體中燒出杯口，垂下眼簾望著胸前光源，自下而上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顯得格外陰鬱古怪，而杯子裡的酒，在他往地面傾倒的時候，還沒落地便燃燒殆盡。

他隨後起身，向前行幾步，手裡握著的已不是空杯而是魔杖，杖尖從左朝右水平劃開，「以這個房間作為媒介，曾經志同道合的伙伴，終將彼此背道而馳。」綠色的水從沙惹眨腳底逐漸湧出，遍布整個房間，水位短時間便自腳踝處上升過胸口，就在即將淹沒頭頂的那一刻，他左右揮動了魔杖，讓水面落到脖頸下方，「算了，看清一切就夠了。」

沙惹眨的身影消逝在空中。

「所以史雷哲林有參考這個房間建造屬於自己的密室嗎？」

聽到邁摳的問題，綴口抽動了一下，緊張地出聲：「什、什麼密室，你怎麼，你在亂說什麼！」

邁摳轉頭拋過去一個納悶的表情，「又不是問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

「不是、那什麼，誰叫你突然提到奇怪的東西……」綴口望向無人的一側，又低頭抓手指，抬頭理直氣壯地質問，「你又不是史雷哲林，你怎麼知道他有沒有在學校建造密室！」

「我又沒說在學校……」邁摳盯著綴口游移的眼神，「你果然也知道吧，你是有人跟你說的嗎？」綴口匕首從自己脖子前面橫過，對邁摳瞪眼吐舌頭，完全沒有要回答邁摳的樣子，於是邁摳瞄了哈利一眼，繼續說，「我是從跟校史有關的書裡看到的。」

「什麼書說來聽聽。」綴口追問。

邁摳閉眼睛，「嗯——什麼霍格沃茲校史之類的吧。」

綴口皺眉頭，「你就不能講清楚作者書名嗎，差不多標題的書有好幾本吧。」

「我看的書那麼多，有記得住內容就行了，哪會去記作者書名啊，你可以問問告訴你的人是從哪裡得知這個訊息的啊。」

「我怎麼、」綴口繃著嘴，心煩意亂，怎麼可能去問父親詳細的情況，會被指責的……手不自覺握著匕首亂戳亂劃，天龍燈從他手腕繞到頭上，龍尾拍拍他的肩膀，等他抬頭又尾尖朝向哈利，他捏了捏尾巴，尾巴纏著他手指，於是他活動下嘴部肌肉，試圖讓自己顯得從容，「哈利，你知道是什麼書嗎？」

「巴希歐搭巴格夏著作的《霍格沃茲：一部歷史》，圖書館裡有。」

「這樣啊……嗯，我知道了，謝謝。」

邁摳歪歪頭，帶點小疑惑，不過很快就拋開了，爽快問哈利，「所以有建密室嗎？有養怪物嗎？你該不會已經去過了吧……？」前兩個疑問充滿好奇，最後面的卻有些悲鳴。

「還沒有，但我不會帶你去。」哈利的答覆略過了前兩個，於是邁摳自動得出結論：有建密室、有養怪物。

「你自己去嗎？」邁摳問這句的時候偷看僵硬靜止的綴口。

哈利想了想，「不會有除了我以外的活人。」

「喔……。」邁摳雖然還在考慮除了活人以外的項目，不過既然去不了，哈利也不會帶其他人去，那就無所謂啦，至於怪物……哈利的話肯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話說這個房間這麼便利，怎麼級長們都沒介紹過？」深坐沙發的邁摳兩腳懸空晃動。

問題顯然拋給最先得知萬應室的哈利，哈利微微側過頭，「因為早在很久以前，萬應室的訊息就不再傳遞給校內師生了。」

將左腳曲起平放，雙手按在左脛的邁摳追問：「咦，不是說可以當教室上課用嗎？」

「也許，」哈利用推測的語氣，「是跟有人曾經利用萬應室，讓校外的普通人進入霍格沃茲有關吧。」

「什麼？！」綴口又驚又氣，衝到哈利旁邊追問詳情，邁摳則是發出抽氣驚呼聲，兩手遮掩住鼻樑以下的半張臉。

「普通人指的就是那些不會魔法的麻瓜對吧！」見哈利點頭，綴口大受打擊，一種天旋地轉、認知被顛覆，重新塑造世界觀的荒誕錯亂，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模糊、蒼白。

邁摳的聲音在掌間形成回音，帶點顫抖的輕聲猶疑，「那、那讓普通人進入霍格沃茲做什麼？」

「不知道。」哈利搖搖頭，引來邁摳、綴口更驚恐疑惑的反應，繼續說道：「被鎖……被封印起來了，無法得知實際的情況。」邁摳、綴口互相對看一眼後，又回望哈利，哈利補上一句，「反正從那之後，普通人就再也無法透過萬應室進入霍格沃茲了。」

聽到這樣的答案，邁摳倒是把這件事情直接扔到腦後了，而綴口一副驚悚中摻雜細微輕鬆的模樣，只不過偶爾會身體僵直或抽搐。

後面他們留在萬應室享用晚餐，餐點由哈利上週就介紹給他們認識的摩缻供應——當時邁摳首次見識如此得體美麗的家庭欸偶輔，伴隨她現身時翻飛飄零的藍光閃蝶，更是令他嘆為觀止。

至於綴口雖然瞪大眼睛盯了幾十秒就扭頭閉眼，心裡既有自家庸俗醜陋的劣質品與摩缻相比形成的羞恥感，還起了不能讓哈利看到貓否矣家中見不得人的雜碎等念頭，更是下巴抬起的同時忍不住思索，是不是也應該把家裡偶爾會接待、服務客人的欸偶輔弄得體面點，才不會到時候丟人現眼……。

順便再獲得萬應室的相關資訊——萬應室無法變出食物。

綴口看著連用餐都顯得賞心悅目的哈利，嫻靜高雅的動作還簡單輕盈，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沒辦法將目光長時間停留在對方面容、嘴唇的羞赧，這個間隙用來瞟幾眼邁摳那隨興得有些粗糙稚嫩的吃相，雖不到笨拙搞笑，但勉強也能娛樂一下。

嘴角沾染著醬料、臉頰略微鼓起的邁摳，咀嚼、吞嚥完口腔內的食物，喝幾口蘋果汁後放下杯子，「那些巫師都喜歡留一堆鬍子，」右手在下巴做下握動作，「看起來又老又醜，我爸就沒留鬍子，我以後也不留鬍子。」

父親同樣不蓄鬚的綴口儘管內心贊同這個觀點，口頭卻持相反意見，哼笑著說：「你留鬍子肯定既老還醜，不留也是混帳屁孩，」叉子指著邁摳，「這樣看來你留不留都一樣，根本沒差。」

兩人互打嘴仗的過程，話題忽然偏向創校者：「雷文克勞最好看了，纖細漂亮聰明文雅。」

「呵，史雷哲林有的是不遜於雷文克勞的智慧，和為了達成目的能夠堅持到底的自律，哪像雷文克勞整天只想休息避事，要不是還有那張清秀的臉跟還算靈活的腦，根本一無是處！」

「哈利，他說你壞話——」

「殺、啥啦！我才沒有！」綴口轉過去瞧瞧哈利，剛才緊繃的肩膀脖頸，確認過沒有任何危險，現在鬆弛得有點脫力，「勸你善良點，少在那挑撥離間，小心我詛咒你！」

邁摳食指點了點下巴，「哼——」音調輕飄飄考慮著，「啊，那我祝你以後長得越來越史雷哲林，嘻。」歪頭笑得很「坷礙」。

綴口當然沒蠢到看不出來邁摳不懷好意，這話肯定不是指像他剛才所述那般智慧自律，而是……回想起之前出現的頭髮禿了一大塊、一大撮灰鬍子長到胸口的老巫師……啐！去你的祝福，握緊的拳頭和緊咬的牙齒咯咯作響，「卸卸你的好意，還是把這祝負留給你自己吧！」

在綴口跟邁摳進行友好交流的時候，哈利在看一些跟創校者有關的事蹟：比如史雷哲林因為反對學校招收普通人出身的巫師女巫，跟其他三人起爭執並離校而去；哈甫帕甫因為學生過度佔用萬應室，反倒讓想用房間的家庭欸偶輔被學生驅趕；雷文克勞因為與女兒產生嫌隙，女兒偷了額冠出走，女兒的傾慕者說會助她將人平安帶回來，卻不但沒做到還殺死女兒後自盡；葛雷粉斗因為過度偏袒普通人出身的巫師女巫，導致學生之間起糾紛，某些人甚至由於立場不同或想謀求利益，成為獵巫幫兇，協助校外普通人危害校內師生……

哈利閉上眼睛後，默默從房間消失。

經過一段時間，才發覺哈利不在的兩人，也沒了繼續對話的情緒，綴口不僅要搶先離開房間，關門前還要再撂下一句有風度的狠話，讓邁摳來不及回嘴。

邁摳在沙發上坐正，閉眼睛回想著剛才：哈利在他心裡述說的讚美、那個有點空虛卻又令他感動的擁抱、看到哈利跟綴口比跟他更要好就不太高興……

開學過去一星期了……也就是說我跟哈利才剛結識一週……哈利是我第一個朋友，可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好像不是我……那我們要是能成為彼此最要好的朋友就好了！我好喜歡哈利喔……他應該也很喜歡我吧？肯定是這樣，因為院裡還有好幾個人都沒跟哈利搭過話呢，他要是不喜歡我的話就不會跟我說話了，就像對其他人一樣不交談、不對視，我對哈利而言，一定是很特別很重要的，就跟他對我來說非常特別非常重要一樣～

萬應室裡，邁摳孤身而立，左手按在胸口，感受掌心下的悸動，緩緩睜開雙眼，效仿哈利舉止，左手攤在胸前，看著手心微微發亮、逐漸聚集的光點，這些情緒、記憶和魔力整合成明亮卻不刺眼的光團，雖然期待但又有點不捨，還有一部分無法明確辨別的感情，不過為了再次沉浸在那樣的氛圍，輕輕顫動的手將光團送往上空，從空中散落的光點並不像煙火繽紛絢麗，而是如同綻放的雪花，飄飄飛飛——

那個比雪更快融化的聲音和最香甜美味的巧克力蛙，比風跟水以及流星還要難捕捉的笑容，總是拒絕很多次卻偶爾會答應幾次，好像完全不關心他人死活，可每次都會避免旁人受傷，明明魔法那麼厲害，相處起來只覺得生硬冷淡，用那麼無關緊要的態度，述說一個好心疼的過往……

跟哈利連貫鮮明的影像不同，邁摳周身浮現的是一個個簡短細碎的記憶片段，只不過不僅有畫面、聲音、氣味和味道，以及當下的心境，除此以外，還有溫暖、柔軟、甜美，並且莫名聯想到蘋果、紅茶與水。

放映完的影像消逝在漆黑的空中，手邊身側是照明的燈光燭火，仰頭望向混雜著炫藍、暗紫的夜空，星光和雲團互相點綴映襯，空靈耀眼的同時，卻又感到有點渺茫，邁摳送托記憶的手，高舉過頭虛觸繁星，再慢慢落回胸前，空張著攤開的手心，隱隱發抖的手裡什麼都沒有……

突然，一小塊水滴似的、潔白剔透的雪，落入邁摳手中。

它不是冰涼的，也沒有融化不見，雖然在手上卻沒有觸碰的實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邁摳將它貼在胸口，想像著剛才體驗的那些美好回憶，被一點一滴汲取出來，再填放進雪中，鬆開手後顯露的雪，綻放著比燈火和星辰更璀璨的光芒，這道光雖然堪比太陽，卻既渺小又不刺眼，而且不用抬頭追尋，就靜靜待在掌心……。

這個雪，應該就跟存放記憶的容器差不多吧，邁摳決定以後要把跟哈利有關的記憶，都堆積在雪中，雙手將雪光按進心裡，從萬應室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