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與大明星共進退
送夢夢與恰恰回家後，育嫂巡視整棟豪宅，上上下下看遍門窗與保全防盜系統，已是晚上十一點。聽見夢夢門內傳出的如雷鼾聲，又瞧見恰恰在籠中捲著睡著的模樣，育嫂很滿足。
她低頭打著手機鍵盤，「多謝致豪，今天去府上作客，對恰恰與夢夢來說，實在是非常抒壓也難得的經驗。此外，我也對今天造成的騷動感到抱歉，晚安了。」
本來沒預料到致豪會回訊息，但育嫂才關上最後一盞燈……
「叮咚！」手機傳來訊息。
「哈哈，是我才要謝謝您，願意讓恰恰和夢夢到我家來。說真的，我們演員的生活雖然忙碌，但也很孤獨，看見可愛的夢夢和恰恰，也讓我心情感到輕鬆不少喔！育嫂啊，您是怎麼做到的？長期把她們顧得這麼好。」
「我……」育嫂感受到致豪文字間傳來的溫暖，連忙回訊道：「沒有啦。我就只是一個管家、褓姆兼保全。」
致豪又回：「也多謝您和夢夢、恰恰，願意配合我的意見，退出偶像劇組。」
「請您別客氣。說真的，我認為大小姐的生活太複雜，實在不像個高中生應有的模樣。我真希望她能靜下來好好唸書，別老是帶著恰恰表演、只想著要出名、走紅……」育嫂苦悶之際，把長期悶著的心事都說了出來，「您應該也有發現，大小姐的個性很嬌，要不是您這樣的大明星，她可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哦……這樣啊。」致豪回道：「我的確發現，夢夢彎腰駝背，臉色很差，若演藝圈真的是她的興趣，試試也沒什麼不妥。但……我就直說了，我認為夢夢的身心狀態很緊繃，她和恰恰也一直喝甜飲、吃甜食，糖份攝取過多，又常盯著手機猛看，再加上課業和表演兩頭燒，夢夢的壓力應該很大吧？」
「天啊！您說的真是太對了！」育嫂狂點頭，「大小姐確實很緊繃不安，整天繃著肩膀，說話又很衝，在學校完全沒有朋友，假日也只會睡覺。」
「嗯……原來是這樣啊。其實，讓孩子追求夢想是好事，但健康永遠是第一。」致豪回了個微笑的表情符號，「這點我會再勸勸她的。」
「太感謝您了！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您。」
「不會的。我等等要趕飛機去香港拍一個廣告，正在收拾行李。」致豪又送出一個笑臉，「那麼，先晚安囉。」
育嫂掛起敬佩的笑容。
看來，致豪不但常在劇中飾演溫暖的王子，戲外更是個好男人、好哥哥。
夢夢真是太幸福了。育嫂想著。
※※
今天是個陰雨綿綿的春日，但夢夢臉上帶著莊嚴的神情，抬頭挺胸地走進教室。
「對不起。」一到學校，夢夢就先向活動組的同學們道歉。
亞瑟、阿維、小芸……大夥兒都用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她。
「對不起，我真的不對。我應該要多多投入園遊會的籌備。」
「哎唷，那個總是拿浣熊當擋箭牌的大小姐，竟然道歉了呢。」阿維一臉冷淡地撇開頭。
夢夢忍住衝動，回想著昨天致豪告訴她的話。
致豪請她要兼顧興趣與學業，而經過上次與阿維的衝突，夢夢也認為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她緊握拳頭，把排練好久的話一句句說完。
「過去是我不對，記不住同班同學的名字，上課和學校活動都扯大家的後腿，雖沒辦法保證能改進多少……但……」夢夢眼泛淚光，「我會少接幾個恰恰的通告，把時間挪出來。」
「好偉大的犧牲。」阿維仍在諷刺她。
然而，夢夢放下身段、誠懇道歉的模樣，讓活動組的其他組員都洋溢笑容。
「我們真的很高興妳願意幫忙，夢夢。」亞瑟與小芸率先露出微笑，隨後，其他的組員也紛紛輕拍雙手，對夢夢點點頭。
「園遊會就只剩兩週能籌備了，我們一起加油吧。」亞瑟說。
小芸輕聲問：「今天放學，我們全組要留下來畫攤位設計圖，夢夢可以配合嗎？」
「可以。」夢夢用力點頭。
阿維這才默默瞧了她一眼，但仍沒說話。
「那麼，我今天放學就多訂妳的便當。」亞瑟拍拍夢夢的肩，她也微笑以對。
※※
這天，夢夢和同學一起留校到晚間七點。
「我也覺得這學期的數學好難！真是快整死我了！哈哈哈！」
「原來不只我這麼覺得。」夢夢開始融入大夥兒的話題，大家雖然手邊拿著畫筆，趴在教室的地上設計動線，但嘴巴也沒消停。
「亞瑟，你拿彩色筆的姿勢，好像在拿掃把喔，真醜！」
「妳才是鬼畫符吧？小芸，虧妳還是副班長……欸！怎麼用尺打我啦！」
「哈哈哈！」看見大夥兒不同於以往的逗趣互動，夢夢不禁大笑。
東一句、西一句聊著，偶爾抱怨學校老師，又三不五時爆出笑聲，短短一小時間，活動組的大夥兒聊了好多好多的話，夢夢偶爾也能插上幾句。
她看著同學微笑，同學也望著她點頭。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六點，大夥兒紛紛收拾東西去補習，依依不捨地道別。
「夢夢，今天真謝謝妳留下來。」小芸用閃亮亮的雙眼凝視夢夢，「妳這麼投入，讓我很感動！況且……妳畫出來的攤位設計圖很漂亮喔！有妳幫忙，真是太好了！」
「我……」夢夢搖搖頭，眼淚含在眼眶中。
這是她跟大夥兒同班以來，第一次被稱讚。
不是因為「恰恰好厲害」、「恰恰是明星」而被稱讚。
「小芸誇獎的人，是我……她是因為我的努力、我的行為而誇獎我……」夢夢好感動，正想著該回些什麼好，小芸已率真地朝她揮揮手、乘上公車離開。
「明天見喔！夢夢！」
「好的……明天見！」
遠遠地，育嫂的車子朝她駛來，閃了閃車燈。
以往總是匆匆忙忙衝上這台車，今天，夢夢卻不慌不忙，心情也變得好輕鬆。
「原來……跟同學們相處的時間，竟過得這麼快啊……」
夢夢想著，還好推辭了偶像劇的演出。未來肯定有更多時間能和同學一起相處了！
這個晚上，因為沒有通告，夢夢帶著恰恰去公園悠閒地蹓了一圈，慢條斯理地做完功課。
「哇，竟然還這麼早？」
平常總是要熬夜完成學校的事，但現在才晚上十點而已。
「都忘記生活可以過得這麼悠閒了……」夢夢開心地爬上床，在床上抬抬腳、拉拉筋。
她舒服地踏入夢鄉。
※※
「好久沒睡得這麼好了。」隔日在晨光下，夢夢滿懷希望地伸著懶腰。
睡了個好飽的覺，整個人神清氣爽。
「現在才早上六點半呢，都不用育嫂吼我起床，真是太好了～」
然而，低頭檢查手機時，夢夢卻發現大事不妙了！
恰恰的粉絲團忽然衝進好多憤怒的留言。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聽說妳們不打算把戲拍完？」
「枉費我們這麼支持恰恰，我們是為了恰恰和致豪才看這劇的……忽然說要辭演，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夢夢被這些罵聲搞得一頭霧水，回到網路新聞的首頁一看，上頭寫著——「動物明星恰恰與偶像劇班底全都拒演！製作人喊著要告！」
夢夢再看了一下ｌｉｎｅ，製作人王姊生氣地留了好多未讀訊息，但夢夢完全不敢細看。
「育嫂，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夢夢慌張跑出寢室。
「不用管她。我們已討論過，一切照法律途徑走，先別對外發表意見。」
「可是我和恰恰都被網友罵……」
「那又怎麼樣？螢幕裡的人又不會衝出來咬妳，害妳少塊肉。」育嫂盛起豐盛的牛肉漢堡早餐，「說到這個，妳先吃飽吧。人總要吃飯的。」
「喔……好。」
育嫂看夢夢仍憂心忡忡緊抓手機，便問：「新聞忽然鬧得這麼大，今天上學，妳大概也會被很多同學纏著追問……是不是要讓妳請假比較好？」
「不。」夢夢抬起頭回答，眼神清亮，「我要去上課！過去的我，已經錯失很多和同學相處的時間……園遊會的籌備進度已經落後，我的組員需要我幫忙，我絕對不能請假！」
育嫂先是訝然望向夢夢。
「知道了，大小姐。」她掛起淺笑，「那我們今天也準時出門吧。」
「好的。」
※※
微濕的春日，氣溫忽冷忽熱，瞧著打在車窗中的雨珠，夢夢努力控制煩躁的心情。
「還好恰恰的通告是排在兩天後，這兩天我就專心幫忙準備園遊會吧。」她試著想些快樂的事，手機卻忽然來了電話。
來電的人，竟是勇斗！
那個每次見面都能聊得很開心，私底下常對她已讀不回的勇斗。
夢夢雖知道勇斗忙、家境不好又要照顧小桔，沒時間和她約出來玩，然而，被他冷落這麼久，夢夢心情也不好受。
「算了，還是接起電話吧。」夢夢按下接聽鍵。
話筒那頭，傳來勇斗有些著急的聲音。
「聽說偶像劇停拍了？看了新聞很疑惑，我問製作人王姊，她說是妳和致豪帶頭興風作浪……」勇斗苦笑道：「應該不是這樣吧？」
「用『興風作浪』這種詞，把我們形容得像妖怪一樣！真是太不對了！」
「是啊。」勇斗冷靜問著：「所以我想問問目前的情況。」
「我們確實不演這檔戲了。」
「王姊和媒體把妳們說得好難聽，說妳們耍大牌，但我認為妳和致豪不是這樣的人，才想問問看。不過……」勇斗語帶埋怨，「接演這檔戲的收入，對我和小桔而言很重要……真希望妳們能提前告訴我一聲。」
「我也想先告訴你啊！」夢夢覺得勇斗在指責自己，語氣大聲起來，「但你從沒接過我的任何訊息、電話，我以為你只當我是『點頭之交』，不想和我當朋友。」夢夢順便把這陣子的怨氣都發洩一番。
沉澱幾秒情緒，勇斗沒有馬上回話，夢夢這才心想，會不會是自己太意氣用是。
「抱歉……勇斗。我和致豪是這兩天才開會做出這決定，但……不曉得是誰走漏風聲，王姊一早就發新聞，搞得大家都跑到恰恰和致豪的粉絲團罵我們。」
「這叫『媒體』戰術。」勇斗說：「用媒體發表各自的言論，看誰大聲，大家的風向倒向誰，誰就贏了。」
夢夢啞口無言，「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怎麼能回答妳呢？」勇斗乾澀笑了笑，緩和方才緊繃的氣氛。
「嗯，說得也是……」夢夢這才覺得自己剛剛真是說話太衝，語氣柔和下來。
「總之，夢夢，我最想問的問題是……妳和致豪為什麼要退出？」
原來勇斗不是打來來指責自己的。夢夢深呼吸後，把和致豪的對話都轉述了一次。
「欸？」勇斗罕見地用日本男生特有的口語驚呼，「劇本被改成這樣，所以妳們才不演的嗎？如果真是這樣……」
「致豪昨晚有把新收到的劇本傳給我，我現在傳給你看。」
「好的。」
「那……勇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夢夢，這些都是大人可以透過法律解決的事，我們不要管，就照昨晚的安排走吧。」勇斗說：「之前沒空好好回妳訊息，我對妳很抱歉。但在我心底，妳和我是真正的朋友，未來若有什麼想找人聊聊的地方，還是可以找我，用留言的也可以，我都會看的。」
「勇斗……謝謝你。」
原以為勇斗只是單純因為停拍、收不到演出費而難過，但其實對話的過程中仍不斷感受到勇斗的真心關懷，讓夢夢心底泛起暖意。
「接下來，我們這兩個浣熊飼主，就和致豪共進退吧。他不演，我們就不演。我另外去找其他收入來源。」
勇斗堅毅而樂觀的態度，就像個古裝電影中的武士，讓夢夢感覺很敬佩。
她要跟勇斗學習的地方，真是太多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