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謊言與真相
在這個漫長的暑假中,夢夢到了英國與爸媽相聚。
回國時,她的心情卻仍悶悶的。「還是好想帶著恰恰上電視、讓恰恰當明星、繼續表演……」
當這麼想著時,勇斗主動傳來了訊息。
「夢夢,最近好嗎?跟妳說一下,上脫口秀後,我募齊了回日本的款項,也有律師主動幫我處理小桔的入境手續,所以我下個月就要和小桔一起回日本了!」
「怎麼會這樣……」雖也替勇斗開心,但夢夢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感傷與不捨。
「明知勇斗遲早都要回日本,但比我預期得快好多……離別的日子,實在來得太快了啊……」
夢夢深呼吸,繼續打字道:「勇斗……恭喜你終於達成和小桔一起回日本的心願。但是……你離開臺灣前,我們再見見面吧?」
原以為勇斗會以「太忙」為藉口,但勇斗卻說:「這是一定要的!」
夢夢好開心。
此時,很久沒接到通告邀請的粉絲團,也來了一封禮貌的詢問信。
「夢夢小姐您好,勇斗介紹您來上我們的靜態座談節目,恰恰全程都不需要表演。這次的節目,主要是以知名的動物溝通師小芮為主角,會請恰恰和其他的動物明星們一起來溝通。不曉得妳對這樣的活動內容有興趣嗎?」
「有!我當然有興趣!」既然是勇斗上過的談話節目,不需準備表演就能讓恰恰上電視,夢夢也放心許多,再說,她也對所謂的「動物溝通師」很好奇,據說他們可以透過心靈傳呼的方式,將動物的思緒翻譯成人的語言,夢夢真是迫不及待讓恰恰去上節目了。
「大家好,我是寵物溝通師小芮。」在主持人的介紹下,小芮以一身黑洋裝美女的形象現身,神秘又幽靜的氣質,卻在五分鐘後大轉變。
「我就是想要吃小魚乾啦!不給我小魚乾,我就欺負爸爸!」小芮透過表演的方式,幫一臉不爽的黑貓明星「滷蛋」溝通,逗得主持人和來賓都哈哈大笑。
「對對,真的太準了!跟滷蛋私底下的個性很符合。」
此外,小芮還精準說出滷蛋飼主家裡的格局與作息,「有個被我抓破的大沙發,廚房跟客廳是連在一起的,但爸爸常在電腦前工作,每天都很晚才睡,天剛亮我就用腳去扒他的頭,叫他弄早餐給我吃!」
「哇,有種隱私都被看光光的感覺啊!」飼主抱著滷蛋,對著鏡頭苦笑,夢夢則期待地牽緊恰恰。
輪到恰恰時,小芮先與恰恰對視幾秒,隨後醞釀了一下情緒。
「怎麼了?」現場的氣氛變得相當凝重,主持人與夢夢緊張地問。
「我就直說了……」小芮長抒了口氣,「恰恰一開口就跟我抱怨,說牠很討厭上節目。」
「咦?怎麼會呢?」
「牠說被一堆燈照著、眼睛很痛,很煩,之前為了表演還常餓肚子……是很餓很餓那種,每天都吃不飽。牠說:『我過著很緊張、很刺眼、很吵雜的生活,沒表演就沒飯吃。』」
「怎麼可能!我們出身豪門耶。」夢夢猛搖頭,扯著恰恰的鍊子,「欸!是你跟溝通師亂說、還是她說謊?」
「恰恰又說:『我最討厭被這樣扯來扯去,還有,要把我關在一個地方移來移去,我也非常痛恨。』」小芮似乎感受到恰恰不滿的情緒,語氣嚴厲起來。
「妳說謊!」夢夢辯道:「我對恰恰真的很好,前陣子也都沒接表演,實在不懂牠為何會這樣說!」
「恰恰並不單指『表演』這種事,牠說牠不喜歡上節目,被一堆光包圍著、圍著的感覺,好像快要走投無路,讓牠好生氣、好痛苦……」說著說著,小芮掉下眼淚。
望著表情焦躁而悲痛的小芮,眾人也理解她並非誇張亂說,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恰恰的情緒,才會難過落淚。
夢夢難堪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我知道我的姊姊很愛我,只是啊,她太希望我一定要趕著出現在某個地方、做一堆她認為有面子的事,以前我也覺得很有趣……但後來我不喜歡了!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不想過這種生活。」」小芮翻譯出恰恰的心聲。
雖是小芮的語調,但每句話就是氣呼呼、任性又無奈的恰恰會有的語氣。
本想拼命否認,但夢夢卻也忍不住摟住懷中的恰恰。
「小芮……妳可以幫我問問………恰恰真正想過的是什麼生活嗎?」
「『嗯……我想想喔,我希望姊姊多帶我去公園,有很多浣熊朋友,假日時能牽著我去爬樹,嗅嗅小花和小草,另外,希望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薯條吃!』」
最後一句話逗得眾人捧腹大笑,夢夢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芮則收起原本激動的神情,苦笑道:「其實,動物就像小朋友一樣,會提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要求,因此,也無須太過強求自己。」
眾人點頭。
「只是,感覺恰恰真的很想當一隻普通的浣熊,而不是一個要面對鏡頭壓力的大明星。」
「好的……我瞭解了。謝謝妳……」
夢夢哭了。
攝影師貼心地將鏡頭移開,主持人也連忙將話題帶到現場節目的其他寵物身上。
而這頭,夢夢仍流著羞愧的眼淚。一方面覺得沒面子,二來也替恰恰感到難過。
「恰恰,原來你這麼不快樂,我現在才知道……」
恰恰用圓滾滾的浣熊眼睛望著夢夢,一臉狐疑又氣鼓鼓的模樣,像在反問:「妳真的不知道嗎?」
但看見夢夢的哭個不停,恰恰又主動挨近夢夢,將肥肚子輕輕壓在她身上,彷彿想安慰她。
「沒關係,現在姊姊知道了,我絕對不會再逼你上節目或表演了。」擦乾眼淚,夢夢握住恰恰黑壓壓的可愛小手。
※※
今天,夢夢與勇斗到香草牧場約會。
金色的草原晨光下,有兩隻浣熊在嬉戲——那是小桔和恰恰。
他倆幸福無比,彷彿置身在天堂伊甸園的亞當與夏娃。
小桔與恰恰雙雙追逐,在草原上玩得不亦樂乎,但身上都繫著長牽繩。
夢夢與勇斗本想替浣熊拿掉牽繩,但萬一跑進山裡失蹤,可又會鬧得人仰馬翻,搞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眾人索性讓小桔與恰恰在繫繩的狀態下,安心快樂地玩耍。
有台攝影機跟在他們後頭拍攝,攝影師是個斯文溫和的眼鏡女孩,一路沉默地跟拍浣熊們,也拍著夢夢與勇斗的身影。
其實,夢夢與勇斗之所以會來到香草牧場,並非單純為了「約會」,而是為了製作一集探視牧場浣熊的紀錄片。
至於他們要探視的浣熊,則叫「安德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