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的縫隙使陽光得以滲透,照進陰鬱的林地。這些縫隙也許是災害造成某顆大樹倒下,又或是年老的樹木死去。然而正是這樣的縫隙,才讓森林間的小動物,以及初生的幼芽得以成長茁壯。倘若失去了縫隙,樹木便只能相互競爭,壓迫彼此的生存空間,最終導致整個生態系的崩毀。
人生的縫隙又是如何呢?
獨自坐在座位上,環顧四周,發現大家好像都在為了未來而努力。有人埋頭苦算數學,計算過程寫得密密麻麻;有人讀著厚厚的單字書,口中默念著聽不懂的單字。而我卻連段考範圍都不知道。第一志願的學生,似乎都有著明確的方向,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但我呢?甚至不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讀書也提不起勁,只是不斷用手機與遊戲來麻痺焦慮。
勇於追求理想的人是多麼閃閃發亮,對比之下,我就好像只是角落的一粒灰塵:沒有光芒、沒有重量。我常感到痛苦,然而這份痛苦很快就被網路給麻痺。我很喜歡在網路上觀察與思考他人的觀點,尋找各種有意思的想法。然而,接觸再多的「他人」,卻自始至終不了解「自己」。
直到去年暑假,因為很閒而重新開始畫畫,意外找會一種久違卻模糊的感受。當炭芯劃過紙面,一股熱流竄入心臟,似乎將某種無法理解的東西給漸漸解凍。破除冰封的物質順著血液輸送到每一個細胞,此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我還活著。
然而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單純的快樂?或是某種懷念?我無法立刻給出答案。直到我看了《藍色時期》,彷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主角從迷茫中找到色彩,而我則在繪畫中找到感動。那份「發自內心創作的快樂」,使齒輪開始轉動,使我開始思考:究竟什麼才是只屬於我的答案?
一次次地拼命舞動畫筆、揮灑顏料,試圖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刻進畫布。透過繪畫抒發內心的焦慮與憂愁,將深不見底的黑暗給挖掘出來,攤平在畫布上。彷彿只有在作畫時,才是見到真正的自己。將刻入一切的畫作展現給他人看時,所得到的讚揚更是成為創作的動力。
然而,創作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越是投入,我就越是感到困惑——究竟是為了表現自己,還是想博得他人的認可?明明很想表達自己的一切,卻又會害怕他人的眼光,又會責備自己為什麼無法完美地畫出來。同時也擔心這會不會只是一時的熱情?會不會隨時間而淡滅?
或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起畫筆,在顏料的交錯之間找尋自己的痕跡。
我曾經害怕著這樣的縫隙,害怕著一事無成卻又什麼都不想做的狀態。厭惡著放任恐懼的浪潮吞噬自己,卻不作出任何改變。深陷縫隙中的我,似乎遠比那些有著明確目標的人還要渺小。但是,繪畫讓我有了新的洞見,也許縫隙並非純粹的空白,而是過去與未來的交會點,更可能是通往新世界的缺口。